陈杪春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已经和这神秘的红如此接近。
她的脑海里映现出了淋漓的鲜血,华涯晶内心感受到的却不是排斥。
“你很特殊。”
是一个男人的声音。陈杪春抬头看去,在这处不知道是什么空间的尽头,看到了一个奇怪的身影。
似乎只是小小的一团,但声音又的的确确是从那里发出的。
感受到了陈杪春的注视,模糊的身形动作灵活,几下便闪跃到了陈杪春的身旁。
“我好像知道你,但是我现在想不起来了。”
很奶的声音,但语气中也透露着几丝迷惑。
“你是谁?”
“我忘记的事情很多,但这应该很重要,真奇怪……”
火红的一团跳跃到陈杪春的肩膀上,没有任何实感,却依旧有一种让人无法忽视的感觉。
“罢了,既然你能来,你就帮帮德林吧,他被亏欠太多。”
几抹细腻的红轻轻地抚过陈杪春的脖颈,让她感觉到微微有些火热。
这是尾巴?
还没有等陈杪春多想,异常难言的失重感袭来,她睁开眼睛,漆黑一片,但熟悉的尘土味道告诉她,这是又掉进了某条未知的地道。
想到刚才莫名其妙的话,陈杪春下意识地去寻找和她一起下来的人的身影。
德林?
没错,是叫德林。
“德林先生,你在哪里?”
陈杪春觉得自己这次很走运,毫发无损的就下来了。
没有上次的惨状,也不必手忙脚乱,好像她不做点什么都说不过去。
去找德林。
这个密室比上次陈杪春发现的那个要大得多。
她的喊话甚至都传出回音,每一丝轻微的声响都在这个空旷的空间里显得清晰极了。
“德林先生,你能听见我的声音吗?”
陈杪春,想到上次和管家一起去见德林先生的时候,他似乎说不了话。
会不会是个聋哑人?陈杪春心里也没底。
正当她想向远处搜寻的时候,一双有力的手抓住了陈杪春的脚踝。
陈杪春下意识地想跳起来,并且条件反射地踢开了那只冰凉的手,可是等着她自己终于反应过来的时候,入目的便是德力那双幽怨的眼睛。
看样子德林是摔在了她的前面,替陈杪春做了肉垫。
陈杪知道自己刚刚的一脚下脚可不轻,她担忧地执起德林被意外攻击的那只手,却发现除了非常冰冷,那只手依旧完美的像是一座精美的雕塑。
但德林可是活生生的人。
“真是抱歉,有什么我可以帮你的吗?”
陈杪春紧张地看着德林,德林也在用古怪的眼神看着他。
场面莫名的尴尬。
德林先生举手投足之间都很优雅。
他慢慢地站起来,并抚平了衣服上的褶皱,轻轻地将陈杪春留在他身上的尘灰拍起,然后和陈杪春大眼瞪小眼,在略感灰暗的空间里沉默着。
陈杪春觉得自己有些受不了这样的情况,于是开口:
“请问您有什么问题吗?”
德林先生的气场有些过于古怪,让陈杪春有些无所适从。
“你是我母亲吗?”
沉默了良久,对面的男人突然开口。
“什么?”
“你是不是我的母亲?”
当场认妈是什么操作?陈杪春觉得自己还没有那个能力生出来德林这么大的孩子。
“恕我之言,德林先生,我看起来要比你要年轻。”
似乎是注意到这个问题,德林轻轻地皱了皱眉头,摆出一副很是不解的样子。
正当陈杪春想等待一个他的解释的时候,德林竟然直接绕过他,直直地走了。
陈杪春觉得自己有些心塞,深呼一口气,小跑地追了上去。
“德林先生,我想你不应该丢下我。”
陈杪春没注意,面前的人一个停身,她就直愣愣地撞了上去。
鼻子撞得生疼,她也越来越搞不懂这样的情况了。
“你为什么要跟着我?”
“是你把我带过来的。”
“奥。”
陈杪春也不知道德林是什么神奇的脑回路,轻飘飘地回答过后,就兀自前行,继续把陈杪春丢到了一旁。
她也终于受不了德林的行为,问出了一个不太礼貌的问题。
“请问,您今年几岁?”
本以为德林会直接就走掉,没想到前面的男人停了下来,转过身来,认真地掰扯他的手指头。
他数的很慢,似乎还数错了一遍,第二次终于停留在一个数字上。
“18岁?”
德林摇了摇头。
“28?”
继续摇头。
“38,但是你看上去绝对没有这么大。”
德林猛烈地摇头。
“别告诉我你只有8岁。”
在陈杪春不可置信的眼神下,德林深切地点了点头。
这是开了什么国际大玩笑?谁家8岁的孩子能长出185还得往上的身高。
陈杪春信不信是一回事,但这样的情况怪也怪得很,她不敢妄作定断。
“那你还记得什么?”
“我不知道。”
“管家呢,一直跟着你的那个管家。”
“我不知道。”
“那你总该知道你是谁,你在哪,你要干什么去吧!”
“我不知道。”
陈杪春看着自己面前站着的傻大个,简直无语。
是什么给了他勇气?一问三不知,陈杪春在计算着他们掉下来的高度,能不能造成一个人的失忆。
只是除了德林充当了一下她的肉垫,连个擦伤都没有,这种事情不属于科学范围。
德林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想法,围着陈杪春看了一圈之后就又要走。
陈杪春这回可算是反应过来了,揪住了他的衣领。
“我不管这是真是假,你为什么一直要走?”
“你不是我的母亲。”
“这就是理由?”
“没错。”
德林人高马大,反抗起来陈杪春也控制不住。
她慢慢松开他,在心里不断地提醒自己不要和“八岁”的小孩子置气。
德林的眼神太过直白,没有任何复杂的东西,他在心底就认定了自己的角色,八岁的孩子需要妈妈,没毛病。
陈杪春又想到了初次见到德林的场景,他用刀的高超手法和对待管家的冷漠态度,实在是让人无法将面前这个人和记忆中的模样重合起来。
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我带你去找管家。”
管家是这里的管事,也是资历最深的人,他不可能不了解自家少爷的情况。
最后那团红影对陈杪春说的话,帮助德林,要怎么帮助德林?
……
天知道陈杪春是花费了多大的力气,才把身后的这个大孩子连哄带骗地找回了宴会主场。
宴会没有了宴会的主人自然是不行的。
德林一出场,便聚焦了人群的视线。
陈杪春不断地搜寻着管家的身影,却意外的在这里发现了一个本不可能出现的人。
“岑空?”
他怎么会在这里?
自己进入东部荒原才不过几天,离约定好的汇合时间还有一段距离。
陈杪春想确定自己是不是眼花,刚想走过去,却被人推搡了一下,再次转身的时候,哪里还有岑空的身影?
并且陈杪春回想起了一处细节,刚刚的那个人是好端端地站着的,没有随身的轮椅。
不是岑空。
陈杪春在心里默默地告诉自己。
宴会里人多眼杂,陈杪春不想让人发现德林的怪异之处。
虽然他的存在本身就是怪异,但不知道为何,陈杪春心底也有在意他的想法。
管家的应变能力很强,一经锁定陈杪春和德林,无论路途中有多少想横插一脚的人,都被他轻松地一一化解。
他们又来到了那个巨大而诡异的房间。
锁链就在床底,管家刚想去拿,却得到了陈杪春的制止。
“我想不必了。”
德林的表现很奇怪,像是对这里毫不知情一般,带着有些好奇的眼光四处打量。
管家见状也有些慌神。
“德林少爷……”
陈杪春言简意赅的解释过后,收获的是管家难以置信的神情。
“我知道他有些不好。”
“不,这样很好。”
管家的表情可以用兴高采烈来形容,陈杪春有些无法理解,只听管家说道:
“这样很好,这样对少爷很好,这就是办法……”
似乎是为了给陈杪春解释,管家不知道什么时候安排好了色香味俱全的糕点奉给德林。
德林像是八辈子没有吃过饱饭的人,不顾形象地吃的很香。
一旁的管家用慈爱的眼神看着他,也慢慢向陈杪春娓娓道来。
“这个宫殿原本不建在地下,后来有人把它搬到了地下,时间长了,这里也成了禁忌之地。”
“那个时代这里传出了长生的说法,有不轨之徒逆天而行,毁了脉数,灾厄降临大地,让先人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人是最没有价值的筹码,但人为了人,也能毁灭人。他们与妖境交易,失去了最重要的东西——自己的魂魄,变得强大而狠厉,野蛮又血腥,根本不能称之为人……”
“而少爷,也在禁地失过魂。”
管家的话语重心长,让听者又意,闻者悚心。
失魂人?
听上去很不好的样子。
德林自己消灭了整整一桌美味的饭菜,抱着馒头在啃的样子没有一点邪恶狠毒的感觉。
但他终究是一个失魂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