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抢啊,先到先得,一式一份,佣金丰厚,凭佣兵证明领取!”
喧闹的吆喝声从街尾就能听到,挤过外圈围着的众多大汉,陈杪春终于看清楚里面的人:
两个浑身刀疤的人撑着重剑分别在两边坐着,一个金发的小姑娘在非常卖力地吆喝,一个沉默的老太太手脚麻利不停地在张贴佣兵告示,仅仅靠着一层围栏挡着的巨大的任务板被所有人用炽热的眼睛死死盯着。
一旦有合适的活儿,便会立马抢过,死死地护在怀里,然后进入里面的屋子,进行任务的交易。
“我们只给事件标注正确的色彩,请各位勇士们量力选择!黄色及以上级别的告示需进行预定,我们将安排主顾见面商议需求,不能按期完成的任务逾期作废,将不退还双方的保证金!”
姑娘不停地强调佣兵驿站的规则,没一会儿,一波又一波的佣兵领到任务,渐渐散去,这个简陋的驿站,门前终于变得门可罗雀,但陈杪春还能听到那个大嗓门的姑娘闲聊的声音。
“终于结束了,天天都这么累!什么时候才能结束这样的苦日子啊?”
“我们的债务还有很多。”
“我知道啊,我就是气,气自己当初笨!还连累了你们。”
“没关系小姐,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只是……今天仍然没有人揭那张告示。”
“我就知道事情不简单,我们都呆在这里这么久了,能做的事情都做了,就是等不到人,那个臭道士一定是忽悠我们的,再这样下去,迟早会被它熬死!”
“冷静小姐,不远了,现在那边已经有了动作,我们也要做好接洽的工作,谁都等不起了。”
“可是,可是,哥哥的病!”
姑娘有些急眼,一旁沉默的男人只是用眼神安抚她,示意她不要乱说话。
“我是在关心你!你怎么一点儿都不着急?你等不起了,真的等不起了!”
姑娘一把拽过男人的袖子,男人踉跄一下,后衣领露出了大片大片乌黑的痕迹。
“我做了那么多,只是为了他不要变化。可是他呢,再这样下去,他还是他吗?他还是我的哥哥吗?谁能给我保证?我不上心谁上心?”
姑娘说到激动处,眼睛里都泛起了泪花,两个侍卫默不作声,只是以担忧的眼光看着两位主人。
一旁忙碌完的阿婆见到此状,狠狠地用手里的拐杖敲打了一下姑娘的脑袋,让她疼得痛呼起来。
“傻孩子,这怎么能是你的错?这是你哥的命数,你们家族的命数,他命不该绝,能等来的,无论多久,总归是要来的,不在乎时间长短,你们总不能比我这把老骨头先去。”
老婆婆老眼昏花,看人都重影,但太过熟悉丫头的脾气,无论她说什么话,华涯晶都会往心里去,这次当然也不例外。
“姥姥!”
华涯晶抱着老太太,单手就能将她举起来,但她还是小心翼翼,借着姥姥粗糙的衣襟拭干了自己的眼泪。
陈杪春觉得自己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辛秘,但只有那个始终沉默的男人用细腻的眼神看了看她,便再也没有引起别人注意。
她按照原路返回了拍卖行。
这里的食物和星际大相庭径,但陈杪春还是从简单的亨饪方法中尝出了原始的美味。
饭桌上大家都心照不宣,只有陈杪春还懵懵懂懂,等着河伯和岑空的下一步安排,她并没有忘记自己最初的目的是寻人。
但现在看来,为了实现这一目标,她不得不设身处地于这个世界来找寻线索。
“你已经去过佣兵行了。”
岑空相当了然,河伯也清楚陈杪春的行踪,但他们没有丝毫的疑问,这很不寻常。
“接下来我们要去揭红榜。”
河伯唤人收拾好东西,告诉陈杪春这一既定的事实。
红橙黄绿蓝,代表着不同品级的佣兵任务,大多数的佣兵只是从蓝绿告示里接取,而黄级以上的任务就需要交易双方以及佣兵行的介入。
这样的任务一般价值高,难度大,危险重重,需要三方都非常慎重,据北镇方面的佣兵行统计,已经整整二十年没有过橙级和以上的任务完成了。
河伯告诉她需要接取红色任务,这不在陈杪春的预料范围之内,但她隐隐又觉得这和她早上去过的佣兵行有一定的关系。
河伯叫了一辆大车,五匹马共同拉着一个巨大的箱子,而他们各执一个金色的徽章,上面刻着的是半条龙。
拿在他们手里的是最高品级的佣兵执证,稀有无比,不可流通,但对于本领巨大的拍卖行来说不算难事。
“你去揭。”
佣兵行现在只剩下那个男人看店,红榜依旧张贴在本来最显眼的位置。
男人看见陈杪春来了,并没有惊讶,还贴心地递给她一把椅子去揭高处张的榜。
然后陈杪春一行人就被领进了后面的屋子。
店面和后屋简直就是天壤之别,外面的装饰有多朴素里面的装饰就有多华贵。
巨大的厅堂设计成阶梯的样子,每上一层都能看见不同类型的高额赏金的回执,里面的内容更是令人发指,除了基本的时间,地点,还有特殊标注的死亡证明,伤亡人数。
入目的五光十色皆是用鲜血换来的,每踏出一步,都能见证数个或振奋或绝望的记载。
陈杪春一行人进入了一个私密性极强的房间,除了中间趴在棺材上的姑娘依旧睡眼惺忪,佣兵行的其他人却是正襟危坐,严阵以待。
“尊贵的大人,可否让我们问您几个问题?”
陈杪春坐在主位上,虽然佣兵行的人略带诧异,但还是谨慎地证实事情的可行性。
陈杪春点头,一旁的侍者直接送来了一份空白的协议。
“首先,我需要您明白红血任务的重要性。它特殊,危险,不被公开,确又带来了极大的麻烦。我们无法保证接取人的安全,也无法预知您将来可能遇到的问题。”
陈杪春手里的红榜也就是他们口里的“红血”,是没有详细的任务内容的,只有一个非常抽象且诡异的染血的画,画中是一张血盆大口,布满了恐怖的獠牙,并且像是有灵性一般,震慑到每一个看过它的人。
“但是,我们无比地希望红血任务的实现,它对于这世界上的每一个生命来说意义都是巨大的,无论他们聪慧还是迂腐,这都是不可磨灭的事实。”
佣兵团长的话郑重其事,好像把这当成了什么了不起的事。
“实不相瞒,这次任务的委托人正是我们,具体的内容交接还需要您先确认这份协议。”
陈杪春看着手里的空白协议,只有背面一个金光灿灿的徽章盖印。
在团长的示意之下,陈杪春咬破手指挤了一滴血滴在上面,随后团长拿出了一个和协议上一模一样的徽章盖在正面。
令人猝不及防的是,徽章图案在碰触到血液的下一瞬间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凭空而出现的复杂的光谱。
“以族徽起誓,为您奉上家族的一切!”
一时间,屋内所有佣兵行的人全部对着陈杪春行了一个屈膝礼,那个张扬的姑娘也低下了她那高贵的头颅。
“感谢您的信任,您马上就会知晓一切!”
佣兵团长面色激动,慢慢地向陈杪春铺展开来一个奇妙的故事。
“我们受到了诅咒,死亡会降临到我们每一个人的身上。这是很久远的事情了,但一切祸根都起源于一个人。”
“一开始他只是一个新来的青年人,使着自己的小性子,爱开玩笑,我们也只觉得他只是个有点奇怪的普通人,但他却拥有着别人没有的特质。”
“灾祸降临到我们的身上,我们终于学着正视这样的结果,祸不及子孙,但恰恰是这样的局限,酿成了这样的遗憾。”
“我们都活不了多久了,大少爷也已经撑了七年了,如果他撑不住,那么一下个就轮到本家的唯一的一位小姐。”
佣兵团长摘下自己的帽子,是一张年迈的脸,他看着华涯晶的眼神充满了慈爱,在这样的盘根错杂的家族里,她就是唯一的希望。
“事情的原因很简单,这也是这次任务的内容,我们需要你找到一个人,一个根源上的人,更确切的说,他并不是人,是他将诅咒带给我们,我们需要他。”
红榜上那张血盆大口依旧瞩目。
陈杪春听完这个故事,心里颇感惶惑,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将这件事情做好,但她也一定会尽力。
“当然这只是理想的情况,更多的时候我们需要赌上一切,所以在这份协议里,您许下您的诺言,我们则压注家族的一切。”
族徽消失后,任何人都没有权利干涉家族的事,而唯一的抉择权现在落到了陈杪春手上。
华家用最昂贵的东西换一个未来,陈杪春并不了解这个家族的庞大,但她还是咋舌于这样代价巨大的选择。
陈杪春感觉到这里与她原来所处的世界的不同,它有自己独立的逻辑,原则和归宿,也许它曾经存在,但在现实世界里依然缺乏合理性,陈杪春不知道它是以怎样的缘由诞生的,但她此刻深切地感受到,这里的人们需要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