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秋不置可否。
柳氏只道:“既然你也愿意,那我便和秦氏通了信,就着手去办你和刀越定亲的事了。”
沈清秋点头,“娘去办吧,怎么着都行。”
若是她旁的事情这么乖巧柳氏可得高兴坏了,偏偏是她自己的婚事。柳氏笑着摇了摇头,“你啊,七八岁那会儿看着人小鬼大,怎么现在看来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真不知刀越那孩子喜欢你什么?”
沈清秋倒是愣了一下,“他喜欢我?”
柳氏道:“怎么能不喜欢你?”柳氏看着自家女儿如今出落的越发出色的眉眼,她是哪儿都好,就是还不开窍,太不解风情了些。
“但愿你成婚之后能多懂些事。”柳氏道。
这会儿想着女儿也大了要嫁人了,她心里又平添了许多惆怅。
沈清秋垂着眸子,不知怎得竟突然想起了顾彦维……想起了他那张清俊中又透着冷淡的眉眼,到这里心就跟乱了一样。
她连忙甩头,将心里这些不合时宜的思绪给去了,这才又平静了下来。
“既然决定定下,那有些事情你也得准备了。”柳氏说着,“明日便跟着金彩好好的留在家里绣你的嫁妆,不要在外头继续乱跑了。”
沈清秋一听脸就垮了起来……
不过她知道跟她娘硬抗没什么好处,也抗不过,反正那会儿偷偷出去她娘也发现不了。
然而沈清秋没想到的是她娘竟做的真这么绝,第二天就让金彩买好了绣嫁妆要用的东西,还拿了个凳子就坐在她房门外头,看着她在屋子绣。
沈清秋一个头两个大,她这双手去拿刀砍人还行,现在让她去绣花?
开什么玩笑?!
柳氏可没有跟她开玩笑的心思,“你就在家里安安心心的给我绣花,若没绣出个样子来就别想出门。”
这会儿子还真是插翅也难飞了。
沈清秋无奈,也只能留在家里给自己绣嫁妆。柳氏也没想真为难她,知道她不会绣,可成婚是人生头等的大事多多少少面子上过去,得叫外人知道是她在家里绣,至于到底是不是她绣的那外人怎么知道?
至于不让沈清秋出门,原因她自己也知道。
如今她要成亲,就代表皇帝想给她赐婚的事情成了泡影,似这种事情百姓们不知道,可朝廷的官员又岂能不知。外头此时不知要乱成什么样子了,能不出去当然就不出去了。
否则以沈清秋的能耐,若真想溜出去谁能拦得住她?
侯府如火如荼的准备婚事,可九皇子府却是凄冷一片。
王喜自小就是他们主子身边儿此后的人,要说一开始他没看出殿下的心思,可自从郡主定亲以来,殿下脸上连个笑模样都没有了,这会儿还哪儿能不明白?
“殿下,如果你真的喜欢郡主,不妨咱们去找郡主,依咱家看,郡主这么担心您的身体,为了给您找药引不远万里去到那种偏僻的地方,怎么也不像是对您没有情谊。”
王喜越说还觉得越有可能,这时顾彦维却挥了挥手,“不必再说了。”
王喜闭上嘴,却越发觉得他家殿下和郡主简直般配的很,那郡主武艺高强又会医术,他家殿下呢天资聪颖又身份贵重,没有比这更合适的了。
正可惜呢,顾彦维却已经起身,“王喜,去备礼。”
王喜还以为殿下想通了,“是去侯府提亲吗,奴婢这就去。”
顾彦维看了眼自家奴婢,倒是头一次发现他这样通透的脑回路,只道:“今儿天色好,去东宫看看太子和太子妃罢。”
王喜脸上一阵失望,但主子已经吩咐了,自然也是备下了车马。
很快也就到了东宫。
“深夜来访,皇兄勿怪。”顾彦维拱了拱手。
太子摆手叫他起来,只关切道:“更深露重的,你身子不好,大半夜来做什么?”两个人自来关系就不错,太子也是真心关心这个弟弟的身体。
顾彦维一笑,原本就完美的脸此刻在月色下更显得几分超然。
“大哥以前对我总是多有照拂,知道你最近心情不好,我特意拿了酒过来。”
太子听他这么叫自己,脸上又露出了些笑容,再看他手中的酒,便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的好意大哥心领了,不过——”顾彦维知道他担心些什么,主动伸出手来,“大哥放心,我如今身子好多了,不必担心我。”
顾棠握着他的手,奇异的发现竟是温热的。
他这九弟自小就身子不好,他照料与他自然也清楚他身体常年寒冰,像今天这样手还发热的却是少见,“好!身子好起来就好!”也算是最近唯一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儿,“是得庆祝一番。”
当即便带着顾彦维去了院内的凉亭坐下。
顾彦维把酒水塞子破开,一股子奇特的香味儿传了出来,他给两人斟酒,只道:“这是从前王喜埋的酒,说是我母妃生我那一日埋的。”只不过他母妃命不好,没多久就撒手人寰了。
太子听了也只能是端起酒杯,同他一起一饮而尽。
“如今看着太子妃缠绵病榻,我虽想不起母妃的容貌,可却总是不住的与太子妃联系到一起……”顾彦维道。
听到这里太子心里却有些不舒服,“太子妃只是病了,将养些日子总会好的。”
“大哥,你说这些话,自己会信吗?”顾彦维笑着问道。
太子愣了下来,“你什么意思?”
顾彦维道:“大哥从小真心待我,我有什么话便也直说了。太子妃到底是因什么病的,王丞相一族又为何会被弹劾,满门入狱,想来你一清二楚。有些事情不是拖就能解决的,拖到最后,弟弟只担心大哥你什么都没有。”
太子自嘲一笑,“亏得我还以为瞒的很好,竟连你也知道了。”
顾彦维没有说话,裴皇后和太子的事情自然很少有消息走漏,可他这么多年却也有自己获得信息的来源。只是这些就不能详细的说给太子听了。
“孤知道所有的弟兄们都羡慕孤,托生在了皇后的肚子里,嫡出之尊,自小就被立为了太子。可他们若知道孤这些年都同傀儡一样活着,不知孤现在连想要保住自己的妻儿都得小心翼翼,可还会羡慕?”
说着太子举起酒壶,狠狠的灌下了一大杯,“若真可以,我才不当这什么太子!”
顾彦维的目光落在了他身上,在这些兄弟当中,唯独太子真心待他,即便裴皇后与他不共戴天,他也从来未曾想过对太子出手。
可如今他要抢夺那个位置,眼前的人就成了绊脚石。
“大哥,如果叫你放弃那个位置,就能安然和太子妃,和你孩子度过余生,你会愿意吗?”
若是旁人听到了这样的问话可能直接就变脸了,可顾棠本也就没把这什么太子之位放在心上,听到顾彦维这么问,也不过是勾唇一笑,“若能闲云野鹤,有妻有子,我要这破位置做什么?”
他脸上没有一丝一毫对权力的不舍,顾彦维的目光慢慢从他身上移开。
他站了起来,平视着这个以前总需要小小的自己仰视的大哥,“如果,我说我可以帮你呢?”
“太子,你愿意放弃你的太子之位,去过你闲云野鹤的人生吗?”
砰的一声,太子手中的酒壶落在了地上,碎裂成了瓦片,一股子清液流出,泛滥这迷人的酒香。
——
次日一大早,王青萝盛装打扮,来面见裴皇后。
“臣妾见过母后,母后千岁千岁千千岁。”她恭敬的给裴皇后行礼。
纵使对这个儿媳妇已经不满到了极点,可裴皇后到底是礼仪人,太子妃还大着肚子她亦不会在人前落人口实,“太子妃大着肚子行什么礼,还不快快把人拂起来。”
“是。”
王青萝便也顺着旁边宫人的搀扶,做在了一旁的椅子上。
“你大着肚子,本宫不是已经免了你的问安吗?今日怎么又来了?”裴皇后轻轻捏着自己的鬓角,似乎是有些头疼的样子。
王青萝垂着头,“回禀母后,臣妾是因为,臣妾娘家的事情,来求见母后。”
裴皇后的手从脑袋上移了下来,眼睛也睁开了,冰冷的目光如道道烟雾直接穿向了王青萝。她咬着牙,被这样的目光直视不免有些害怕,可想着自己接下来要做的,还是坚持的看了回去。
“你难道不知,你父亲的案子,是皇上亲自判下的,如今你来问我,可是对皇上有什么不满?”裴皇后冷声问道。
王青萝连忙摇头,“臣妾不敢。”
“那你来见本宫做什么?”裴皇后冷眼看着她。
王青萝手攥着帕子,似做了什么决定一样,她看着皇后,只道:“儿臣明白母后的意思,也知道母后做这么多是为了什么。儿臣不求别的,只求母后放了父母一命,让他们可以安然回家养老。”
“至于儿臣,会因父母之罪名,自请下堂。”
裴皇后从椅子上坐起了身体,眼睛直勾勾的看着王青萝,“你答应了就算数吗?”若她能自请下堂当然更好,毕竟落个鳏夫的名声,就算是太子也不好听。
王青萝跪地只道:“若是父母安然无恙,儿臣一定会叫太子殿下答应的,求母后应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