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龙寺香火鼎盛,来拜的人自然也是络绎不绝。柳氏如今肚子尖儿也冒起了,生怕有人冲撞着自己,走路时都着意离着人群一段距离。不过今儿也是真不凑巧,人实在太多,眼看左灯右等都等不到自己。
可也不能白来白龙寺一趟,便道:“陈妈妈,你去给府里报个信儿,说我今晚不回去了。”反正像白龙寺这样的大寺都是有客房的。陈妈妈便起身了,沈清秋又不耐在这里等着大和尚们,正巧白龙寺外有好些个手艺人在弄杂耍,她便有些心痒的想去看。
柳氏哪能不了解自己的女儿,只道:“想去就去,娘拜完了佛,在斋房内等你。”
沈清秋嗯了一声,直接就跑没了影子,柳氏只得摇了摇头,笑着扶着肚子跨进了佛堂大殿。不过刚进佛堂却打起了雷,仿佛要下雨了。殿内的好些个妇人都是来求子的,觉得打雷不太吉利就都没拜了。柳氏也图个吉利不去了。
白龙寺的小沙弥便带着众位香客准备去客房安顿下来,柳氏原想等女儿,可那小沙弥道:“妇人,一会儿雨就大了,您大着肚子怕是不好走。放心,一会儿小僧会去通知小施主。”
柳氏便也点了点头。
由于下雨天黑的很早,星辰暗淡无光,阴云漂浮在上空,气压极低,让人略感不适。
柳氏搀着大到将要看不见自己绣花鞋的肚子,在简陋的屋里来来回回渡步,温柔静括的脸上,一双柳叶眉微微皱起。
许是天气使然,亦或者又是身旁无人的情况下,柳氏总觉得心里不踏实,她脸上浮现几丝心神不宁,摸着肚子,来到窗边,喃喃自语。
“今夜是要下雨了。也不知道秋儿怎么样,她身边也没人拿个伞,不过她机灵,应该不至于被淋了雨……啊!”
柳氏突然瞪大眼睛,嘴里的言语戛然而止。
因为她清楚地看到一张被黑夜覆盖的脸庞,可怖的站在她窗前,眼里闪烁的寒光令人后背发麻。
柳氏捂住嘴。
“轰隆!”
忽然夜空一声惊雷,劈亮了半边天空,借着着稍许的光亮,柳氏才看清站在窗边的居然是寺里的主持。
“你?主持?”白天她见过这主持,倒是有些印象。
黑夜中,主持双手合十,慈眉善目:“深夜叨扰施主了,施主方才可是被老衲吓到了?”
柳氏惊魂未定,点了点头,心里却也有些许的防备直接问:“不知主持深夜来此,所为何事?”
“哦,老衲瞧施主屋里还点灯,是以过来看看。”
“如此,多谢主持关心了,我要歇息了,主持也早点去歇息吧。”
不知是不是方才蓦然间的一幕太过惊恐了,柳氏格外的小心,何况三更半夜,她一个女人家也确实不好和主持在一处相处太久。
说着,柳氏就要去关窗,忽然主持拦住了她。
“夫人,您女儿在上山路上,发生了一点事情。”主持抬起眼皮,突然说:“老衲过来告诉你一声。”
“什么?!”柳氏心突地一跳,顾不得什么一把打开了门:“你说秋儿怎么了?”
“并无大碍,夫人。”主持突然走了进来,一步步靠近柳氏,那张温吞苍老的脸上浮现一丝得逞的冷笑:“不过夫人这会儿应该担心自己了。”
柳氏再迟钝,也嗅到了危险,更何况,她本来就是极聪明的。
“你诓我?你想干什么?”柳氏一步步后退,就要叫人,刹那间,支持突然一掌劈了过来,柳氏一届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当即便软了身子晕过去了。
天空中雷声大作,照的主持那张脸格外的阴森恐怖。
他弯腰,抽出早已备好的麻袋,将柳氏装了进去,动作麻利的扛起麻袋,一系列动作,竟全然不见白日里的老态龙钟。
“砰砰!”就在这时,房门忽然被人敲开。
主持的弟子跑了进来,满脸慌忙:“不好了师父,只怕今晚是不能将这妇人运出京城了!她女儿带着人来了!”
“什么!”主持恶狠狠地看了外面一眼,当机立断,将柳氏交给小弟子:“扔地窖里去!”
“师父……”小弟子战战兢兢:“若是被发现了……”
“废物!”主持冷斥:“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孩子,就能让你吓破胆?赶紧办事去!”
“是……”
与此同时。
沈清秋来到了寺庙里,直奔柳氏所在的客房,却没想到,没有见到柳氏,她狐疑的叫道:“娘?”可却根本没人回她。她看着空空荡荡的房间,一双眼睛微微眯起,桌子上的蜡烛被人打翻了。
她娘一贯细心,不会是她娘。
“小姐,真没骗你,你娘今日晌午时分,突然说有急事,老衲是拦也拦不住,看着她下山去了。”
主持一身淡青色的长袍,手里的佛珠,颗颗硕大,散发着一层莹润的光。颇有些仙风道骨的样子。
可沈清秋看在眼里,总觉得不顺眼极了。
她眉梢一挑,冷冷一笑睥向主持:“胡说!我娘怀着身孕,出行困难,且她早就与我说好了等我来接她回家,断然没有自己先走的道理。我娘失踪在你这白龙寺,你若交不出人,我就砸了你这寺庙!”
沈清秋这一记眼神锐利无比,凶光毕露,主持一瞬间都忘了转动手里的佛珠了。
这样的眼神,应该来自一个久经权力漩涡的上位者的压迫,怎么可能出现在一个才十岁的女娃身上?
主持一瞬间惊讶极了,浑浊的眼珠子转了转,他为了掩饰自己心里的心虚,重重一拍桌面:“小施主,我念你是个孩子,才不与你计较,还亲自解释于你,你居然如此不时进退,无理取闹!”
沈清秋敏锐地捕捉到了住持眼里的心虚,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柳氏是什么性子,沈清秋再清楚不过,何况家里人都好好的,柳氏能有什么急事?
就算有急事,也是家里人传给柳氏的。
可即便是家里有事儿,从侯府到这儿少说也得个把时辰,她出去玩多久消息就能传过来。沈清秋冷冷看着眼前的和尚,“无理取闹?老东西?你敢骗我,我就敢无理取闹!”
沈清秋冷笑连连,她扭过头,一双眼里满是阴寒,对她来说没有什么比娘更重要的了,环顾四周,她道:“秃驴,你今日若是不给我个说法,且看看你能不能竖着走出这寺庙!”
此话一出。
所有人都惊恐万状。
然而,顾侯府里的人却对神清秋这种行事风格早就习以为常,当即便团团围住了白龙寺。
主持以为沈清秋只是吓唬吓唬他,没想到沈清秋居然来真的,一瞬间,又气又恼:“你你你!我要去官府告你!胡作非为!枉顾国法!”
“去!”沈清秋只道:“你尽管去,我还愁事情闹不大呢?!”
一旁的下人也道:“康乐乡君母亲丢在你这寺庙,若不给个说法,便是闹到天子那里我们野是有理!”
“你你你!”
住持气的一口血哽在喉咙里,咽不下去出不来,憋的争张脸都是紫红色。
绕是如此,他虽如热锅上的蚂蚁,焦急万分,可没有再提要报官。
这一番举动,更加让沈清秋确定娘亲就在住持手里。
一想到娘亲此刻身陷困境,沈清秋就心如刀割。
沈清秋一颗心都在冒烟,可这住持真如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一时半会儿逼问不出来……不过她有的是法子……
沈清秋深吸一口气,叫来找来屠九,低声吩咐了什么。
看着沈清秋嘴角的冷笑,主持眼皮乱跳,一颗心雪上加霜,隐隐有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天快亮时,却看到自己一双私生儿女被绑了过来。两个孩子尚且不知道出了什么样的事儿,见了陌生人本是害怕,如今见了爹了也不管是不是在人前,当即就哭嚎着喊爹了。
沈清秋听着便大力开始鼓掌,“主持,您可真是个好主持啊,出家人竟然儿女双全?”
主持哪里想到沈清秋居然有这样的本事,他藏得极深的一双私生儿女居然就这么被她挖了出来。可如今正大光明的场合,他到底是德高望重的主持,哪能去认着一双儿女,只道:“施主,你莫满口胡言!”
那对儿孩子见着亲爹不理自己哭的是更加惨烈,虎毒不食子,主持面露不忍。
可沈清秋却不会,她残忍一笑,“好啊,既是一对儿没人要的孩子,屠九,拿出去喂狗。”
屠九好歹也拜师这么些时日了,自知不是真的拿孩子去喂狗,可眼下这样的场合定然是配合自家师傅,恶声恶气的捞起两个孩子就出去了。孩子本就害怕,再看屠九这样人高马大的凶恶人,当即是哭嚎出了声儿。
而那主持也终究是不忍了,他双目发红,指着沈清秋:“你!你!你!有什么事情冲我来!这孩子是无辜的!”
“冲你来?如果我偏要冲他们来呢?”沈清秋勾唇,“怎么,旁人的孩子,主持你也这么关心?”
住持大怒:“你!混账!他们可还是孩子,你小小年纪,怎么这么恶毒?”
“我娘也是怀胎七月的弱女子,怎么不见你怜悯呢?这刀不割在自己身上,就不知道疼是不是?”
沈清秋双眸如炬:“我再问你一遍,我娘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