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秋轻轻一跳就坐在了栏杆上,顾彦维刚要说危险,却发现她不仅坐的平而且小脚还能灵活的晃动。
“你来——”沈清秋招手。
她勾勾手,顾彦维走了过去,突然肩上一阵受力,脚底一轻居然也坐上了栏杆。旁边那王喜吓得几乎跪在地上,“大,大胆!”可声音又不敢放大,生怕自己声音大了九皇子受了惊从栏杆上翻下去。
那没命的不是九皇子,而是自己啊!
“手伸出来,我给你把脉。”沈清秋道。
顾彦维摇头,外表怎样清冷,他都只是十岁的孩子,他有些怕,送了手他会掉进水里。
“有我拉着,你怕什么?”说罢就拿过他一只手。
顾彦维心中一慌,差点掉入水里,可只是一个晃荡,自己还是牢牢的坐在栏杆上,那小孩儿的手虽然小,可抓的他格外稳当。心中稍静下来,顾彦维抬头环顾四周,才发现她为何要坐在这里看风景。
从这里能看到侯府房顶的积雪,红灯映衬下的游鱼,那凉风吹在脸上虽有些冷,可没有冬日的寒,反倒叫人精神起来。
“殿下,快,老奴接着您,您快下来。”下面王喜颤声道。
“真吵。”本就因为顾彦维这会儿心跳的格外快,她不好听脉,那老太监一吵更是听不见了。
顾彦维便道:“你下去。”
王喜不肯。
“你若不下去我就从这里跳下去。”
王喜瞪大眼睛,他沉稳的九皇子何曾做过这么不着调的事儿。又瞪着沈清秋,都是这野丫头,可才一会会儿就被带野了的九皇子还道:“快下去!”王喜只能委屈到一旁,也不远,能瞧见顾彦维,万一有什么危险也能第一时间过去。
“原来你在这里是看风景。”顾彦维道。
他坐在栏杆上比沈清秋要稍微高一头,因她握着自己的把脉,他轻轻垂头就能看到小姑娘白净的脸蛋。一个冬日过去,她好像发福不少……但总归是小女孩儿,胖了反倒更显得可爱。
沈清秋却是紧皱眉头,这短命鬼的病根本不像她想的那么简单。
这是先天带来的体弱,她在制毒和用药方面是高手,但都是神经上的,这样的她未曾学过。片刻后收了手,“你这病我现下没有任何的法子,我需得研究研究——”一是这样的病例少,二也是这人合她眼缘。
从袖子里拿出一瓶药丸,“你吃了。”
顾彦维打开,嗅了嗅没有异味儿之后,便直接吞了下去。
“你就不怕我害你?”两人才见了两面,他就这么信自己。
顾彦维道:“怕也吃下去了。”害又能怎样,别人不害他也活不过二十五了。
沈清秋看着这人,她好歹是活了两辈子,可眼前却是实打实的十岁小孩儿,能有这份心性也不简单。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吧,我说了要给你治病,我这人也是说话算话,你病没号之前我不会让你去死的。”
顾彦维轻笑。
“这是补气丸,我自己的炼制的,你平日若是不舒服就吃上一颗。”
顾彦维摸着自己的胸膛,刚吃下去一会儿药这会儿仿佛药性上来了,先是胸口前所未有的舒坦,在是手……他狐疑看着自己的手,“我的手……我的手好像是热的?”常年病重虚弱,他的手哪里热过,便是大夏天也冷冰冰的像是死人。
“要治人怎么也得补气血,你气血两失手当然凉,这不给你补回来了?”沈清秋挑眉,说的理所当然。
可顾彦维却不觉得这是理所当然,久病成良医,补气血的东西他吃了那么多,怎会这般奇效,怎会见效这么快。
“你……”正要开口。
沈清秋却眼尖的看见一抹影子朝着后面竹林跑去,直接跳下了栏杆,顺势也把顾彦维拉了下来,“我还有事儿,先走了。”末了又嘱咐一句,“你若是药吃完了记得来找我。”
顾彦维本想跟上去的,可她跑的极快,他又是天生不能跑的。
只能是抓着手里的药瓶子,像是抓着什么稀世宝贝一样。
而沈清秋一路小跑,却是很快追上了那道影子,见她追了过来那影子也不躲了,把脑袋上的帽子摘了下来,露出一张青春俏丽的脸来。不是旁人,是她见过的,萧如沁。
“你引我来这里做什么?”沈清秋皱眉。
萧如沁看着这小孩儿也是一脸烦,若非必须她才不想理她,只道,“若你娘的侯夫人之位不想跑了的话,现在就叫你娘赶紧去找顾侯,缠着他。免得到手的丈夫叫人给抢走了。”
沈清秋皱眉,“你什么意思?”
萧如沁本不想多说,可又怕沈清秋一个小孩儿弄不懂轻重缓急,“我姐已经去了顾侯的房间,一旦生母煮成熟饭,又是大庭广众之下,萧国公府威名赫赫,就算是皇上赐婚我爷爷也得压着顾侯娶了我姐不成。”
说罢也不敢多呆,带着帽子飞速离开了。
沈清秋从林子里走了出来,原是想去找她娘的,可这会儿柳氏正陪在徐老太君跟前听戏。便也不叫了,左右顾家这么大家业,多的说是女子惦记,就这样简单的算计,她不信她那便宜爹能着了道?
戏文听的是沉香劈山救母。
这样的戏文大多是赚眼泪的,柳氏同徐老太君都哭的是眼儿红,拿着帕子轻轻的擦着眼角。沈清秋坐在椅子上,戏文她听不明白也听不进去,不过旁边儿果仁瓜子倒是好吃。
她磕了几声,柳氏趁不注意瞪了她一眼,怕徐老太君听戏被人打扰不高兴。
沈清秋就又摸起了点心垫吧了几口,一会儿若那大事儿闹了起来,怕就没人有心情吃晚上的宴席了。
“啊!”
一声尖叫自顾家的后院传出,瞬间如惊鸟入林,波浪骤起。
最先发现事情的是爱女心切的林氏,等所有都赶过去的时侯,没有见到那发出声音的正主,只瞧着林氏在院内哭泣。又见着匆匆赶来的徐老太君,一把眼泪瞬间从眼眶里汹涌而出,“老太君,无论如何,你得给我个说法啊,不然,你叫我家如芸怎么活啊!”
那林氏一阵儿的哭诉,让这会儿什么都不清楚的老太君头都疼了起来。
料定不是什么好事儿,“侄女,先不急,有什么事儿咱们都晚点再说。”总得先把客人送走。
可林氏怎么许那样,她要的就是大庭广众之下让所有人都听见,这样顾家才没有任何退路。稍微一个眼色,旁边一个侯府家丁模样的人不管老太君几乎能杀人的目光,放开了声音就道:”老太君,刚才如芸小姐弄脏了衣裳,便到了客房换衣。可谁知道侯爷今儿个在宫里喝多了酒,走错了房间,竟到了如芸小姐的房间。”
后头跟着的人莫不讶异出声。
换衣服,喝了酒,进错了房间,这三个词可都不算是好词儿,尤其是加在一起说的时侯,那可真就是叫人浮想联翩了。
“老太君,如芸是我捧在手里的掌上明珠啊,”林氏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往前她对顾侯情根深种,他上了战场两人解了婚约,如芸都要等着他,等了十年都不肯放弃。眼下顾侯要娶妻了,好容易她看开了,结果又出了这样的事儿,这不是让她死吗?”
柳氏就在徐老太君旁边,地上的女人哭着要徐老太君给一个说法,她心中也是乱的。
似萧如沁这样的贵女,坏了名节的要么剃了头发出家当姑子,要么就只能嫁了。
徐老太君扶着林氏,努力压抑中着心内怒火,“好侄女,我也喜欢如芸,可惜咱们没那福做儿女亲家,这是皇上赐婚,我也是没任何办法。若是你怕坏了如沁的名声,这倒也不怕,今儿个请的客人都知根知底,老身也还有这个老脸担保,叫她们都不说出去。”
说着声音又渐冷了下来,“还有我侯府的下人,若是有敢主的说了出去,也定是严惩不贷。”
她这把年纪什么没见过,到这个时侯萧如芸和孙子出了这样的事儿,还是人最多的时侯?那孙子要喜欢萧如芸早都娶了,他是脑子有病要这个时侯去害萧如芸的名声?
这林氏真是急昏了头,怎么能出这样的馊主意!
到底是多年的世交,徐老太君还是给了她几分面子。
“这种事情哪里是堵得住的!”林氏大哭,她就是要将事情闹大,好逼的老太君不得不给她一个说法:“老太君,就看在您平日里也疼爱如芸的份儿上,别逼着她去死!”
徐老太君眉眼见冷,明白林氏就是在逼她了。
“好,既是这样,待庸儿婚事过后,我便作主替他纳了如芸这个贵妾。”
妻子刚娶进了门就纳贵妾,无疑是往柳氏脸上打了。徐老太君内心叹了口气,又看着柳氏,“你心里若是堵的慌,就怪我吧。”
柳氏忙摇了摇头,这事儿徐老太君明显是被逼到这地步的。何况她刚也争取过了,如今还来照顾她的感受,柳氏见过拼了命往儿孙房里塞妾室的长辈,如今对徐老太君已是非常感激了。
“妾,怎么能做妾呢?我家如芸可是国公府嫡女!”林氏道。
“那你要如何?”徐老太君冷眉。
反正已经得罪死了徐老太君,只要女儿嫁进去,关系总能修复好的。林氏也厚着脸皮直说了自己的要求,“本来咱们两家之前也有婚约,按道理来说是门当户对的,而柳姑娘得皇上赐婚,可那也是在后头。倒不如一起做了平妻,这样双方也都有个脸面。”
平妻!可真是好大得脸面!现在哪个有头有脸的人家有平妻?!说出去不是叫人笑话!
“我不同意。”却是柳氏开口。
林氏只顾着老太君,哪里看一个柳氏的想法。在她看来柳氏出身低微,纵得了个郡主的封号不过是看在顾庸的份儿上,能与她女儿当平妻平起平坐,已是给她脸面了!若非是皇上赐婚,这女人怎么配做妻?
“长辈们说话,哪有你的份儿?”
柳氏道:“可长辈们谈论的却是我的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