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警道:“当然不是裹脚本身,那又有什么可炫耀的,而是其背后所代表的意义。”
“即——我不用下地干活,我家的女性不用下地干活,我的家庭在丧失了一半的正常劳动力的情况下,依然能够生存,甚至能生活的很好。”
“从而体现自己的富裕及尊贵。”
“这也就说明了为什么在当时的社会中,上层贵族以及下层黎民百姓的家庭基本上没有裹脚这种传统。”
“因为底层的家庭,少一个劳动力就活不下去了,甚至可能那家里连一块裹脚的布都没有。
“他们根本无法摆脱生存的困扰,自然就与这种解决温饱后才会有着闲心纠结的‘高级趣味’无缘。”
“而上层的人,不需要通过这种自残来表现出自己不用通过从事凭借某种意义上,在特定时代,社会普遍所认为的不体面的工作,来生存。”
“贵族家的小姐无需证明自己不用下地干活,挑水挖粪。”
“并非当时的底层或者贵族有多么的开放,有多么的拥有健全人格。”
“底层不必说没条件。”
“那些贵族们虽然不会裹脚,但是却有另一套自己的时尚风俗系统。”
“具体的,在一些关于那时候的影视作品中可以清楚的看到。”
“比如一些在当时最有身份地位的女性,皇后、妃子、大贵族,她们在手上会带一个很长的精美的指甲套,用来保护长指甲不被掰断。”
“这也是一种自我阉割式的炫耀。”
“是为了表现出自己与那些虚假的小贵族的差别。”
“要知道很多裹脚的人虽然不能下地干活,但可以坐在床上,做一些女工来补贴家用,或者在灶台上做饭。”
“表面上我不用干活了,其实还是要干一点,一种狡猾的的小心思。”
“但是留了长指甲后,不光女工和做饭,什么活都干不了,甚至于正常的生活都难以自理,必须得让人伺候着。”
“这就是那些明明拥有着不会被压迫的地位,却依然冒着指甲被掰断的疼痛,付出漂亮和舒服为代价,留长指甲的原因。”
“这是她们用来在社交中展示自己地位的最佳凭证。”
“我完全脱离生产与劳作,得四五个甚至十几个下人奴才小心的伺候着,如此才能活下去。”
“所以,我,高贵。”
“指甲套,裹脚布,这两者之间除了对于身体造成的损害之外,某种意义上而言其实并没有什么区别。”
“同时这些基于人性的行为,也一直没有丢失的传承了下来。”
“在进入工业化的近代之后,人们更加的追求健康,同时人格也更加健全,不再通过对于自己的阉割,来显示自己的特殊,但是这方面的需求依然需要解决。”
“奢侈品。”之前裹脚的什么不说,对这个时代张宝仁却还是挺了解的。
“对。”
女警点头道,“在那个时代有着被很多人称为智商税的奢侈品,几十万几百万的衣服、包包、手表…”
“很多人难以理解这东西真的就值那么多钱吗?”
“如果产生这个问题,那么自然就难以正视为什么之前那个时代的女性裹脚与戴指甲套。”
“只会将之当做某种不可直视的扭曲,不能理智的加以看待。”
“对于奢侈品而言,其艺术水平,真实的价值是否就值这么多,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我’这个购买者,可以用100万,甚至更多的,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说一辈子都挣不到的钱,这个世界最重要的一般资源等价物,来购买一个没有任何使用与增益价值的布娃娃,我可以买一个纸做的包,我买一瓶酒,我还能更疯狂一点…”
“重点不是它值多少,而是我对于这么多钱,丝毫都不在意。”
“然后到现代,我们这个时代,随着时代进步发展,虽然我们看似更加的文明,更加的自由平等,看着好像没有了那些看似愚昧的表现。”
“实际上却依然没有离了那一股本性,只不过如裹脚布变成奢侈品那样,换了一种表现方式…”
“可能你不知道,在义体刚刚诞生,刚刚发展的时候,其主要消费群体便是当时的富人,那时候的有钱人都追求着更高的义体化,更为强大,科技含量更高的义体。”
“可以说内家武道的发展,与那一股以此而为时尚的风潮也有着脱不开的关系。”
“但随着义体产业链的成熟,人类的义体化开始变得泛滥,所谓强大的武功好像也没什么特殊的了。”
“然后不知什么时候,大家又开始反向的追求原始,返璞归真,追求纯粹的血肉之躯了。”
“就是你所看到以及疑惑的那样…”
“并非是血肉之躯能带来什么更好的享受,或者人体内存在什么宝藏,单纯就是人体足够的脆弱、费钱然后对人而言又天然的具有某种意义。”
女警自嘲的说道,“听完这些是不是感觉,从古到今其实什么都没有变过。”
她转头看向张宝仁,然后却发现他没有任何的回应,靠在厨台边,呆呆的愣着,似乎在沉思些什么。
“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那个指甲套的事…”
“指甲套?”女警本来的感慨瞬间变成茫然。
“什么指甲套?”
“就是你刚才比喻说,古代那些贵女妃子们带的,为了保护长指甲,防止指甲折断的指甲套。”
“这个有什么问题吗?”
“留长指甲是为了炫耀表示自己完全脱离生产与劳作的特殊,但是为了防止指甲断要戴指甲套,指甲套需要将指甲全部包住。”
“但这样也就看不到指甲了,所以指甲套便就代表着指甲。”
“那完全就可以只戴着指甲套,不留指甲,这样又能装又不会不舒服。”
张宝仁仿佛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一样看向女警,“你说那时候会不会有这样的人。”
“我说的那么多你就想到了这个?”
女警闻言一脸的不善。
张宝仁忙解释,“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