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二章 弃棋(1 / 1)

“所以……”温惜筠眸光微动,低敛的眉眼略显阴鸷。

温太师苍老的手指搭在扶手上,整个身子都往后仰躺着,双眸微微眯起,从胸肺之处吐出一口浊气。

“得让昭远候在倭寇攻破江南城,大肆捕杀百姓之后赶到,如此即便昭远候击败了倭寇,皇上也因为百姓之殇,而不会过于嘉奖他!”

温惜筠双手置于腹前,面色冷淡,对倭寇屠城之事,置若罔闻。

温太师继续道:“所以,十万大军,我们不能动手脚,可粮草,却能尽数毁之,只要没有粮草,皇上就会大怒,届时,昭远候支援一事就会被耽搁!”

“祖父,您的意思,本宫明白了。”温惜筠微微点头:“只是不知这人选?”

温太师捋顺胡须,‘呵呵’笑了两声:“皇上重视李尚书,让李尚书护送粮草,这件事交给李尚书是最为合适不过了。”

伫立在墙角,低垂着头,竭力控制呼吸降低自己存在感的李成之心底‘咯噔’一下,他就知道,这件事会落到他头上,在殿上,他就不该出那一次头。

但是,他当初正是因为巴结给温太师献殷勤,才做到了尚书的位置上,若是违背了温太师的意愿,他有办法让皇上升他为尚书,亦有办法让皇上将他贬为庶民,甚至抄家砍头。

“太师,我作为护送粮草之人,若是动了手,怕是不太合适啊!”

李成之撩起衣服下摆,跪在桌案前,诚惶诚恐的道。

温太师眼中划过一抹不悦,然而转瞬即逝,他和颜悦色的看着李成之,语重心长的道:“成之,当初我提拔你,就是看中了你为人敦厚老实,谦卑有礼,又尊重长辈,如今我温家有难,难道你不应该帮一下,若是我的位置坐不安稳,难道你以为你兵部尚书的位置就稳如磐石了?”

温惜筠半蹲下身子,纤细宛若白玉的手指攀上里成之的胳膊,将他从地上扶起来:“尚书大人,您是本宫的祖父亲手提拔的肱股之臣,万万不要与我们生疏了才是,既然皇上钦点你护送粮草,那势必不会想到你会监守自盗,再说,若真的有事,本宫贵为一国皇后,还能保不住你吗?”

俩面夹击,李成之身子颤颤巍巍,哽住喉咙,半晌说不出话。

现在,拒绝也由不得他!

“咳咳,咳咳,我年纪大了,往后大晋的朝廷,还是要交给你们这些后辈啊!”温太师掩着嘴轻咳了几声,望着李成之的目光愈发晦暗。

半盏茶的时间过去,李成之挨不住压力,低下头,掩去眼中的不情愿道:“下官遵命。”

“识时务者为俊杰,本宫和祖父都相信,尚书大人一定不会辜负我们的。”温惜筠面上是温婉纯良的神色,说出的话却让人不寒而栗。

李成之在他们俩的目光是注视下,走出了书房。

良久,温惜筠才谨慎的收回目光,坐在书房一侧的椅子上,拿起陶瓷制成的杯子,指腹摩挲。

“祖父,不出本宫意料,你是要弃了这颗棋子吧?”

温太师‘咯咯’而笑,食指指着温惜筠的身子道:“知我者莫过于惜筠也。皇上已经知道假传圣旨一事,不难猜到我们与倭寇勾结一事,为了摒除皇上的怀疑,这李成之无疑是最好的替罪羔羊,只要今晚,他损毁了粮草,皇上搜出他府内的罪证,坐实他假传圣旨,勾结倭寇的罪名,那我们就置身事外了,到时候江南城破,皇上还要仰仗温家,那便是一举两得的事情!”

温惜筠轻笑一声,荡开眼中的阴霾:“祖父有打算便好。”

“倒是你啊,为何入宫这么久,连个子嗣都怀不上?”温太师眸光一动,冷冷的盯着她的腹部。

温惜筠脸色一僵,双手覆前遮挡:“兴许是我的体质本就不适合生养,我已经在想法子了……”

“过几日安稳下来,我会安排温家的庶女入宫,若她能生子,稍后过继给你,也无妨,只要你是皇后,谁做这个嫡子又有什么问题。”

温太师收回眸光,头枕在太师椅背上,淡淡的道;。

温惜筠不自觉的黑了脸,咬着牙呼出一口气,连温家也要派庶女入宫于她争宠……

“我知道了。”

听着声音中的怨愤,温太师不以为意,继续道:“你身为皇后,有多少人暗中盯着你,往后无事不要出宫,免得被人捏住把柄,你放心,你是我温家最出色的嫡女,祖父会一直保你,至于这个孩子,只要过继给你,那就是嫡子,有了嫡子,日后我们才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温惜筠垂眸,沉沉的道:“是,祖父。”

江南。

沈暮坐在床榻边,浸了水的帕子擦拭着魏婉的额头。

细看,她眉眼之间,已隐隐有了几道褶皱,沈暮放下手中的湿帕子,带着厚茧的指腹轻轻摩擦着魏婉的眉心。

纵然吃了药,亦或者嗅了那奇香,她也总是每隔一段时间便会梦魇,想来实在是王铁妞之死,带给她的打击太大了。

回想着魏婉目光呆滞,揪着他的衣领,嘶哑着说,我要他死时的模样,他心口就一阵钝痛。

终究还是他没能守得住她那片至纯至善的心。

“大姐,大姐,不要,不要死……”魏婉紧闭着眼,喃喃道。

沈暮回神,按住她胡乱动的胳膊:“没事了,没事了……乖,婉婉乖,已经没事了。”

过了好半晌,魏婉脸上笼罩的煞气才渐渐消散,沈暮沉着面色叹了口气,又附身低头在她眉心印了吻。

大夫前来送药,看到这一幕,识趣的止步在门边。

沈暮坐直身子,沉声道:“进来吧。”

“沈教头,这是夫人的药,我加大了些安抚的药草量,兴许能让夫人睡得安稳些。”

大夫缓缓走进来道。

沈暮问道:“她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这,这老夫也说不准,夫人的情况像是魇住了,不睡个三五日恐怕是醒不过来的!不过,沈教头放心,夫人并无性命之忧。”大夫为难的捋了捋胡须。

沈暮皱着眉点了点头,目光一直落在魏婉的脸上,不曾移开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