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是中尉,亚当这边既没有啤酒也没有舞曲…
在初秋闷热的丛林中,亚当及17中队全员正通过迭戈的翻译与那些生活在附近的村民艰难交流。
由于本身没有接受过什么军事化训练,这些自发组成的民兵不可能像专业的侦查人员那样,精准的说出敌人的规模、动向,甚至有时候连究竟是在什么位置见到过叛军都说得极为含糊。
亚当耐着性子一个个仔细听取他们提供的情报,并从中过滤掉无意义或存在明显科学性错误的个人演绎成分,最终总结出两条值得斟酌的讯息。
“第一,国民军的运输部队越向东北方就越密集;第二,曾经有人在乌尔都栗兹和加兹特鲁加特两地见到过正在执行扫荡任务的空降兵魔法师。”
将偶遇的民兵们暂时安置在一处隐蔽的洞穴后,亚当将几位小队长集中到自己身边,开始分析得到的情报。
他拿出随身携带的战术地图,把它铺在一块相对平整的石块上,一边指示着路径,一边开口解释。
“这里是克劳迪奥,我们目前所在的公路线一直通往此地。”
亚当的手指顺着地图上的公路向北移动。
“再往北就是毕尔巴鄂地区,此地路网复杂,但通向东北方的道路却极其罕见,如果国民军真的主要在这片区域活动,那只能说明叛军的工兵在这段时间内开拓了新的运输路线。”
“对啊!怪不得我们怎么也找不到敌人的运输部队主力!”
马丁一拍大腿,下意识地就要起身,但他本来身形瘦长,这一抬头,好悬没直接碰到洞顶。
“慌什么?这才只是第一步而已,毕尔巴鄂东北部临近比利牛斯山脉南麓,符合条件的聚落、村庄少说也有一二十个,光是现在这样,你知道敌人到底在哪儿?”
“额…我就是激动了一下,中尉您说,您说…”
亚当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但也没有过多计较,维护完自己的指挥威信,确保马丁不会继续插嘴之后,便继续按图索骥说明自己的观点。
“假设敌人运输部队的中转据点真的在这个方向,考虑到大规模的油料及重武器弹药、配件的运输大多需要仰赖机动车辆,那么国民军挑选的据点一定不会太过险峻,否则转运途中势必会消耗大量的人力,成本太高;
但反过来看,叛军在发动叛乱时明显知道卡斯蒂利亚政府军还保有绝大多数空军战机,为了避免空中突袭,也不可能把据点设置在毫无地形优势的平坦地带,那会给留守部队增加巨大的防御压力。”
说到这儿,亚当稍稍停顿了一下,他的手指在地图上一路向左滑动,最终拇指落在毕尔巴鄂西北部的乌尔都栗兹小镇,而食指则落在更北方的加兹特鲁加特岛。
“根据那些村民的说法,曾经有空降兵部队在此两地执行过扫荡任务——单纯从性价比考虑,国民军不可能奢侈到拔除几个无关紧要的小型据点都动用魔法师部队。
而敌方空降兵出现在这里,就意味着他们驻扎的地点大概率就在附近…他们不是特意出勤破袭这些小镇,而是这些小镇正好在他们布置的防御圈以内!
而在如此狭窄的山麓地带,我想国民军也不会安排两处不同的营垒吧…”
亚当微微眯起双眼,右手顺势画出一道同时通过这两点的圆弧,而他的掌根正好压在比利牛斯山脉的一处坳口上。
他将手掌移开,几位队长顿时纷纷抻长了脖子向这边打量…
——只见那里赫然标注着一处名为格尔尼卡的小镇!
“综合以上两点因素,从地图上看国民军的中转基地应该就在这里。”
“那我们立刻出发?”
“急什么。”
亚当摇了摇头,又转向伊丽莎白。
“比利牛斯山平均海拔在3000米以上,你带来的两支小队此前有没有过高海拔作战经验?”
“之前学院倒是组织过高原基地的拉练,但实战经验肯定没有…”
“好吧,既然如此,我们只能先到格拉尼卡观察敌情再做安排了。”
亚当看着地图最终整理了一遍自己的思路,确定没有什么疏漏之后,才把一应物品收回口袋。
他向各位小队长重申了一遍隐秘行动的重要性,然后命令17中队全体做好行动准备。
接着,中尉又来到靠坐在难民堆里的迭戈身边…他周围的那些本地乡民见到全副武装的亚当缓步走来,顿时纷纷向两边避开,瞬间清出了一块空地。
“感谢你的协助迭戈,放心吧,我们会帮那些死难者报仇的。”
“别这么说,少尉…唔,我是说中尉…我其实只是传传话,根本什么忙都没帮上。”
迭戈一边说,一边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他身上全是死气沉沉的暮气,看上去宛如一块被蛀得千疮百孔的朽木。
亚当怀疑他遭受的打击太大,生还之后似乎已经有了一些轻生的念头。
…若是换成这群难民中的其他任何一个,重任在身的中尉恐怕只能表示爱莫能助,然后默默离开。
但现在既然是迭戈出了问题,亚当自然不可能视而不见。
——这和两人之间的私交倒是关系不大,关键是因为语言不通的问题,正在执行敌后特别任务的17中队实在离不开一位知根知底的靠谱翻译!
所以对于这种具备比较优势的特殊人才,亚当不能让他死,更不敢让他有心求死!…至少别现在求死!
于是中尉搜肠刮肚,酝酿情绪,准备以最真诚的态度开始给失意的小记者灌下一碗香喷喷的鸡汤…
“我记得你寄给我的信里提到过,你很喜欢乌纳穆塔的作品——《既反对这个,也反对那个》对吗?”
“…”
“那我想,你一定也听过他说的另一句话:是烈士造就了信仰,而不是信仰造就了烈士。
迭戈,我向来不敢妄言自己能够了解别人的痛苦…在我看来,说出这句话的同时,其潜台词就是在对受害者进行居高临下的道德批判——看哪,我也经历过这些,但我又重新站起来了!”
亚当挥了挥手,做出一些相当夸张的肢体动作,然后又继续开口。
“所以即使作为军人,我的的确确曾在战场上经历过很多生离死别,但我也不愿意用这种说法劝慰自己的朋友。
每个人都是为了自己而活的,没有谁有资格背负其他人的生死,但那些死去的人的价值,却是由生者决定的——你明白我的意思吗?在我看来,你是那些死去的英雄留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证明!
earni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