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只有你们?其他援军呢?物资和弹药有多少!?”
亚历杭德罗从铺着地图的方桌后面快走几步绕到亚当面前,他紧紧压住少尉的肩膀,手指粗大的骨节几乎直接怼上亚当的脖颈!
两人的距离如此之近,以至于将军身上酸臭的体味瞬间钻进后者的鼻腔,引得他下意识地向后仰头。但这个想法还未付诸实践,亚当随即就用强大的意志力遏制自己做出这种失礼的动作。
他强忍着喉头的不适,连咳都没有咳一声,只是稍稍收敛了呼吸,努力用相对平静的声音开口回答中将的问题。
“抱歉将军,地联的部署与卡斯蒂利亚参谋总部相对独立,我个人不清楚政府会派出多少援军。”
他的回话才到一半,中将的目光就明显暗淡了下去。
他松开了抓在亚当肩头的双手,脚步虚浮的“飘”回到方桌另一端坐下,那种隐藏在眼底的深切绝望似乎并非源于坐困愁城的现状,反而更像是被理想抛弃的灰心丧气。
…当然,作为友邻部队的下属,亚当没有因为这个微妙的变化而纠结,他按照自己的节奏继续开口。
“此行至此,是因为敌军空袭时间提前导致我部拦截任务局部失败,所以希望亚历杭德罗将军能将此次敌机轰炸造成的损失做个统计,我也好尽快把消息带回前线指挥部,方便参谋部的长官规划下一步的调动。”
“是这样嘛…那你不用再等了!直接回去告诉人民阵线那帮手高眼低的废物,就说只要我第二兵团还剩一人,叛军就不可能打通南北通道!亚历杭德罗就算是死,也会和巴达霍斯要塞葬在一起!”
“将军…”
曼努埃尔中校上前一步,先是一脸为难的挡住了自家上司,而后又给了亚当一个抱歉的眼神。
“不好意思亚当少尉,我之前已经让各营连排统计人员伤亡及装备损坏情况,相信马上就会有个结果。”
“没关系,稍等一会儿不碍事。”
就算是出于安慰,亚当也着实无法说出“我能理解”这样的话。
因为一旦叛军南北对进的局面正式成型,可以想见巴达霍斯要塞中守军的下场绝对不会太好…作为能够自由翱翔的空降兵,他和手下的一干魔法师可以随时脱离战场,但剩下的万余普通士兵却不可能有这样的好运。
同样身为指挥官,如今的亚当并不介意亚历杭德罗将军方才的失态,反而或多或少产生了一些物伤其类的同情。
当然,相较于多少有些精神失常的中将,眼前这位120团团长无疑更让亚当刮目相看。
以曼努埃尔的官阶,他不可能看不出如今的局势险恶到了何种地步,然而比起逐渐歇斯底里的长官,这位脸上挂彩的中校团长却始终保持着风度,既没有咆哮狂躁,也不曾麻木颓败,反而老成妥帖的处理着一应事务。
这样的人如果不是早就留好了退路,那么绝对配得上临危不惧、安之若素的赞美。
作为指挥官,曼努埃尔的一言一行都给旁人一种安定的力量。
也是在他的指引下,亚当和部下们也暂时离开了第二兵团的临时指挥部,重新觅了一处遮风避雨的廊道修整。
乌云笼罩下的夜色逐渐浓重,但这场伴随空袭一同到来的骤雨却丝毫没有减弱的趋势。
密集的雨声盖过了伤员们痛苦的哀嚎,也冲淡了几分战场的血腥味,然而对于困守在要塞中的守军而言,这种虚假的平静却不知何时又将突然打破。
趁着手下的参谋统计伤亡情况的空档,曼努埃尔中校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包红白配色的香烟,主动递给亚当少尉一支,再次主动致歉。
“抱歉,亚历杭德罗将军肩负着整个军团上万人的生死,他最近的压力很大…”
“我明白,对此,我个人深感遗憾。”
亚当接过香烟,却并没有抽。
他把烟卷装进武装带外侧的袋子里,和作战地图等其他文件放在一起。
曼努埃尔中校见状微微一愣,但很快反应过来。
“抱歉,我忘了空降兵服役年纪比我们陆军更早…萨森讷的魔法师都是你这么年轻吗?”
“王国确实有很多优秀的青年军人,但我的经历却算是比较特殊的那一类…一般来说,司令部不会急着把年轻人送上战场。”
“哦,希望你没有误会少尉,我没有诽谤王国军方的意思。”
曼努埃尔嘴里叼着香烟,一边含糊不清的开口解释,一边摆了摆手。
“我看了你们刚才的战斗,事实上,王国应该为有你这样年轻有为的指挥官而骄傲。”
亚当瞥了曼努埃尔一眼,身形不自觉的挺直了一些…
从刚才的对话中,他多少听出了一些奉承的意思——这种目的性较强的社交行为显然不能算是正常交接公务时的必要辞令,于是亚当立刻警觉起来。
“您过誉了中校,这只是职责所在。”
“履行上级的命令的确是军人的天职…不过少尉,在瞬息万变的战场上,某些时候也需要前线指挥官做出自己的判断。”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别紧张,别紧张,我并不是在为向叛军投降做铺垫,只是尝试站在萨森讷王国…或者说站在地联的角度向您麾下的中队提出一个不太成熟的军事建议,以供参考。”
“我没有最终决策权。”
“但我猜这并不妨碍咱们私下交流。”
“…”
亚当少尉摇头拒绝,打算把麻烦直接推给上级,然而曼努埃尔中校却并没有轻易放弃。
他抢先一步继续开口。
“由南向北的叛军中存在着相当数量的西西里王国部队,他们把卡斯蒂利亚当成了新武器的试验场,借我们和叛军的对抗训练自己的武装力量,我想这绝对不是‘地联’乐于见到的局面
——一旦西西里与国民军打通南北通道,玛格立特就将处于被包围被孤立的危险之中,不论是当局政府还是你们,恐怕都不愿意叛军如此迅速的取得胜利,进而把目光放在直布罗陀海峡这处事关地中海生命线的要害之处。
既然如此,我想从某种程度上说,第二兵团与你麾下的空降兵中队其实利害一致。为了达成我们共同的目标,我个人愿意为你提供一个足以扭转战局的行动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