蜜蜜吃着长寿面,度过了三岁生辰。
她睁着大眼睛问:爹爹和娘亲是哪天的生辰呀?
周勤是端午出生,民间不喜端午出生的孩子,所以他从不过生辰,但端午本就是节日,过节也全当过生辰了。
徐丹是大年初五生的,她亦觉得过年家人都聚在一起,饭食又这般好,也全当在过生辰了。
周勤照例哄她自己睡,毕竟徐丹肚子越来越大了,蜜蜜实在不好跟着他们睡。
蜜蜜仗着三岁生辰便说自己长大了,晚上果然跟着张妈妈睡在了房里,竟然没吵也没闹,一觉睡到大天亮。
家人们又齐齐来夸她,蜜蜜得了许多称赞,便真的连续几晚都跟着张妈妈睡。
后来虽偶尔会闹着回来跟父母睡,但不知不觉便习惯和张妈妈睡了。
周勤在刘老爷和刘太太上京前去送了一趟,再张罗给黄家的年礼,最后去石头村看一下众人,送些过年要用的东西,便悠闲等着过年了。
可惜,事与愿违。
黄老板带着秀娘上门来做客,可把周勤和徐丹惊着了。
徐丹连忙上前扶秀娘,“干爹,干娘你们怎么来了?”
周勤行礼问候道:“干爹干娘好。”
黄老爷人到中年,还隐隐有几分傲气,身材发福,可一双眼睛却很是精明,“哈哈,我左右无事,便带你们干娘来走动走动,散散心,你们别嫌我们唐突才是。”
周勤忙道:“哪里哪里,进来坐。”
小义去帮忙牵马,大全帮着黄家下人搬马车上的礼品。
张妈妈去倒茶,雀儿去准备饭菜。
秀娘拍了拍徐丹的手,微笑说道:“这里山清水秀空气清新,风景宜人,果真是钟灵毓秀之地,说来倒是令人向往。”
徐丹也想和秀娘说些贴心话,便有些小儿女姿态,不由得撒娇道:“干娘喜欢就多住几天吧,正好我们说说话。”
秀娘略微沉吟,然后幽幽说道:“嗯,有机会的话。”
这话听来很是平常,但徐丹却有一股奇异的感觉涌到心头。
她余光看了一眼黄老爷,又略微思索了一下秀娘话里的那一股不得已,便沉着的给他们奉茶。
黄老爷问道:“周勤啊,听说你办了个学堂?”
“算不得是我办的学堂,不过是我和丹娘起头弄的一间村塾罢了。”
黄老爷笑了笑,“何须如此谦虚,办学堂也是一件功德无量的事,我们也该跟你道贺才是。我听庄子上的人说起你呀,那是人人称赞呐。不错不错,有出息。”
周勤仍谦虚道:“都是些不值当的事,是乡民们过誉了。”
蜜蜜跟着雀儿回了家,忙来见客,小家伙还不会福礼,只团手拜了拜,便甜甜喊道:“爷爷奶奶好。”
徐丹轻声教导女儿:“不是爷爷奶奶,是外公外婆。”
蜜蜜听话立马改口:“哦,外公外婆好。”
黄老板对着蜜蜜点点头,秀娘却是一脸喜爱,“你好呀,你叫什么名字?怎长得这般乖巧。”
蜜蜜大声答道:“我小名叫蜜蜜,大名叫周锦穗。”
秀娘慈爱道:“哟,真好,不怕生还这般朝气乖巧。”说完从荷包里拿出一块祥云金牌链子,要给她见面礼。
蜜蜜看了一眼娘亲,见徐丹没摇头,便说谢谢,然后低头配合让秀娘戴上。
“小家伙真可人疼,外婆抱抱好不好?”
“好哒。”蜜蜜说完就张开手一头扎进了秀娘怀里。
秀娘仔细看了蜜蜜的眉眼,对徐丹说道,“蜜蜜更像周勤多些,丹姐儿可吃味?”
徐丹笑着摇摇头,像谁都好,健康就好。
秀娘看了一眼徐丹的肚子,忍不住叮嘱道:“你现在可得精心些,平日里别拿重物,走路留心脚下。”
徐丹觉得暖心,不自觉放低声音轻声答应,“干娘,我知道呢,放心吧。”
秀娘和徐丹聊些孩子的事情,黄老爷和周勤闲聊黄家庄上的事。
不一会张妈妈便张罗着开饭了。
饭桌上有蜜蜜这小丫头逗趣,吸引了大半的目光,出尽了风头。
气氛和乐融融,一片祥和。
饭后大家坐这消食闲聊,黄老爷端起茶杯,随意问道:“周勤,你和阳哥儿那毛虾现在怎么样啊?量有没有增长啊?”
周勤道:“量是有增加一点,但也不多。”
“那海螺呢,刘家这边酒楼卖得怎么样?”
黄老爷有些遗憾道:“本来该上门拜访才是,却听说刘老爷一家都去京城了,可惜不能见上一面,感谢他们看顾呢。”
周勤认真回答:“刘伯父他们估计要好一阵子才会回来呢。”
黄老爷似是而非说了句:“哦?刘家是有福的,说不定要搬去京城生活呢。”
“可能吧。”刘家的事周勤即使知道,也不好说嘴,所以便避重就轻的回答了。
黄老爷大抵没想到周勤如今对答如流,回话滴水不漏,心中有些不是滋味,遂又问:“说起京城,周勤啊,你们上次去京城见过卢家公子没有?”
周勤板正答道:“有幸见过。”
“哎呀,也是有你们牵线,不然我哪里能见到这些贵人,周勤啊,我该跟你说些谢谢才是。”
黄老爷说完拿起茶杯,示意以茶代酒谢过。
周勤立马拿起茶杯恭敬回礼,认真道:“干爹哪里的话,我们和卢家根本说不上话,我可不敢冒领刘伯父的功劳。”
“嗐,我也后悔没早几日出发呢,不然两家定然能见着,不过没事,以后还有机会的。”
黄老爷感慨完后突然话锋一转,“周勤啊?这说到京城,我听家里小子说你们年初参加什么斗绣图比赛了?他还说你们成绩不俗呢,是不是有这么一回事啊?”
徐丹暗道:原来在这等着呢。
徐丹接话道:“干爹,我的绣艺您不知道干娘却是知道的,我不过跟个秀娘学了几年,手上功夫放在京城里那是不够看的。说来是我取了个巧,图案花样是那个贵人没见过的乡间景致,他们反倒觉得新鲜,这才评上了个虚名。”
“哦,也许就像干娘店里的那贵人一般吧,但逢着重要场合,还是得换那些巧夺天工的才拿得出面呢。”
秀娘拉着徐丹的手,笑道:“你这孩子,如此谦虚做什么?你的荣誉又不是凭白天上掉下来的,便是认下一二又何妨,偏这样急急撇开做甚。”
“嗐,我就是羞的,雕虫小技被人夸大了,很是难堪呢。”
黄老爷有意无意来了句:“丹姐儿,多少人想要那虚名还求之不得呢。若放上我的名头上,我还不知道怎么欢喜呢。”
徐丹面上不显,但心中已经升起了不悦。
秀娘是她亲人,黄老板可不是。便是我觉的这名头不值当什么,也不会随便给别人拿去敛财。
“干爹说笑了,我们这名头说来没用的,唬得一时,唬不得一世。这况且,人们都是忘性大的,不知什么再重新炒火个名头,我这空心的还不得淹没得无影无踪嘛。您觉得我说得对不对啊?”
黄老爷眼看跟周勤和徐丹打机锋也有些怒了,只觉他俩不知好歹,便干脆说到点子上。
“丹姐儿倒是有见识,干爹自是佩服,只是我听了耀泰的描述亦是心痒难耐,也想见见入贵人眼的绣图是什么样的。也不知丹姐儿家里还有没什么新绣图让我开开眼呐。”
徐丹故作可怜,无奈叹气道:“欸,这倒难为我了。我身子骨弱,上京时受不得那气候,病了一场,哪知回来也不舒服,又将养了几个月。后来怀了孩子,有心却是无力了。”
“唔,有了孩子是该养养。不过你们如今一心扑在家里,那钱财便活动不开,浪费了。这以后为孩子铺路除了付出心力,也得有人脉才行。”
黄老爷一计不成又生一计,“我也不瞒着你们了,我这有一项好门路,想着我们两家关系亲昵,便想着带你们一场。”
徐丹结结巴巴,“干爹有这等好事怎么不早说,如今,这……”
黄老爷眯着眼睛,幽幽说道:“其中还有什么难处不成?”
周勤已经察觉到了两人对话里你来我往的针锋对决,忙默契接过话帮徐丹出头。
“干爹别怪,只是这银钱我们都先借给刘家了?”
“什么?!”
黄老爷自觉急切了些,又忙像个长辈关怀和责备道:“怎的就轻易借了出去,也该留些傍身才是啊。你们不知世事无常,凡事得留点底子的好。”
周勤知道他们京城绣图拍卖一事肯定被黄家查了个干净,如今只好先找个名头推脱过去。
“干爹说的是,刘家时常看顾我们,平时各处都义不容辞的相帮,我们也就没那些个……”
周勤恰到好处的停顿后又继续说道:“刘家想在京城谋些事做,但不想让卢家觉得处处攀附,便想着先自立。这京城寸土寸金的,所以就……”
黄老爷板了个脸,面露不快,只一瞬间便压下了表情,若不是周勤徐丹不复从前,还真察觉不到。
秀娘轻怒教训道:“你们年轻,家中也没有人长辈提点一二,要知道凡事不可如此全压在他人身上。现在你们两家相交,可京城遥远,人家有什么变化你们如何得知。你干爹说得没错,凡事要留个底才好。可知道了?”
周勤徐丹立马低头受训道:“干娘说得的,我们知道了。”
秀娘这番话,在黄老爷耳朵里是帮他说话,在周勤徐丹心里,却是在暗示他们。
果然这话外音的理解,全看个人立场和本事。
黄老爷按耐住满脑子的计算,笑道:“你们干娘说得对,只是遗憾这好事不能拉上你们一起合作。对了,听说那斗绣图比赛每举行五年一次,丹姐儿下次去参加定要叫我们一起去开开眼。”
“其实也不用等五年,等孩子生下来有空闲的时候便可以先打个样了,到时候也叫我们来参详参详。你干娘对绣图有些见解,我虽不通,但却知贵人的喜好。”
徐丹刚想顺口应下,反正到时自己有没有灵感还不是自己说了算嘛。
哪知,被大人拘在怀里听他们说了一堆废话的蜜蜜已经耐不住性子了。
她自来爱学舌,不知怎的就来了句:“等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