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稠的夜为苍穹撒上一抹幽暗的靛蓝色。
临入夏的夜晚气温十分宜人,这些守夜的暗卫藏在暗处盯了大半个晚上也没见动静,皆已有了些许困意。
为确保可以监视到祝府内邸,楚越之在其周围高一些的香樟粗壮的枝杈上也安排了盯梢的人手。
香樟独有的安神气味让人很容易在安静的环境下昏昏欲睡。
别的方位驻守在树上的暗卫都强撑着精神,偏守着一眼就可望见庭院位置的那暗卫却不知为何鬼使神差地睡了过去。
“咕咕喵~~”
“咕咕喵~~~~”
一只鸱鸺(猫头鹰)落在了他的肩头上,发出诡异瘆人的叫声。
暗卫被这声音惊醒,鸱鸺见动静也振翅而飞,吓得他险些从树上跌落。
古人讲究,鸱鸺夜叫,是在数人的眉毛。
等数清了有多少根后,那人就会丢掉性命。
暗卫心惊一场,余光瞥见祝府庭院内,祝宏川正立于月下松柏,好似正在和什么人攀谈着。
他距离那人实在太远,只能大概看清一个轮廓。单看衣着颜色,那人绝不是祝家的家奴。
得此情报,暗卫刚想从树上跃下将此事告诉楚越之,却不料庭院内的男子忽而抬头望向他所在的方向。
青铜面具的獠牙在月光下反射出一抹瘆人的寒光,男子不知由胸前衣襟内掏出了何物来,向暗卫所在方向一抬手,对准了他。
暗卫也不怕,只想着自己与他相隔起码十数米的距离,他有再大的气力,也不可能将任何暗器投掷过来。
然而他这样的想法还没持续两秒,下一刻,他的胸口就莫名地遭受到了爆裂重击。
这一击快到他根本来不及闪躲,就被强大的冲击力从树上打落在地。
重重砸地后,他才惨叫出声。
周围埋伏的暗卫听见动静才知道出了事,速速朝他围拢过来。
楚越之亦第一时间上前查看,才见男子胸口被打出了一个两指宽血肉模糊的洞,正汩汩向外冒着血。
“是火枪。”楚越之拢起眉头,见中枪暗卫吃力想要说什么,连忙附耳于他唇边。
“人.......人在......庭院......”
话没说完,便断了气。
楚越之迅速反应过来,以轻功腾跃起身,落在了祝府的围墙边儿上。
他亲眼看见一抹黑影由墙头另一面跃走,祝宏川则侧目看着他,嘲弄道:“老夫起夜如厕,楚大人可要一并?”
楚越之没工夫搭理他,黑衣人逃窜的方向也有他安排的手下。
他从袖口取出一根火棒烟花,以火折子点燃后对天燃放,一抹绚丽的烟花于夜空中炫目炸裂开来。
守在另一头的暗卫看见了讯号,齐齐现身阻拦。
果然在南街的一处小巷里被三名暗卫堵到了黑衣人。
楚越之手底下的虎卫军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日常训练以作战备,另一部分则是从士兵中挑选出来的佼佼者,日夜苦训,专门负责保护皇帝的安全和日常替皇帝办一些不方便直接出面的事,称为暗卫。
按说他们各个都是一顶一的高手,即便是以‘杀神’楚越之这样的身手,要同时对付三名暗卫,几招之内他也讨不到甜头。
三人与黑衣人缠斗起来,他虽然功夫不弱,但与楚越之相比却不是一个量级。
同时对付三名暗卫于他而言显得有些吃力。
眼见暗卫渐渐占了上风,黑衣人却忽而由袖间取出了一把迷药,大手一挥,霎时令三名暗卫失去了战斗力。
暗卫虽然没有即刻被迷倒,但也是拳脚发软,眼冒金星。
等楚越之赶来的时候,早已不见了黑衣人的踪影。
暗卫大抵给他指出了黑衣人逃窜的方向,应当是向着城门去了。
楚越之问他们可有跟黑衣人交手,在得到确切的答案后,他反而松了一口气。
他取出一副以琉璃晶石做成的镜片放在眼前,便见身边所有的暗卫包括自己,身上都散发着盈盈蓝光。
那是琉璃晶粉末,涂抹在衣衫之上肉眼不可见,但在琉璃晶石镜片之下,此物无所遁形。
方才黑衣人与暗卫交过手,他身上沾染的那些琉璃晶粉末足够楚越之循着痕迹找到他。
一路循着幽蓝色的痕迹找去,却在追到顺畅门外时不见了踪影。
顺畅门......
那是皇城最南边的城门,里外有重兵环伺,且入夜下钥,是无法出入的。
而诡异的是,琉璃晶粉末指引,黑衣人就是到了城门外才消失的无影无踪的。
次日,楚越之将此事告知李墨白。
“守在树上可以窥见庭院内部的那名暗卫被人下了迷药,所以昏睡过去,并未看见贼人何时入的祝府。在他藏身的香樟树下,发现了几只雀鸟的尸体,在它们身上也验出了迷药的成份。贼人应当是在雀鸟羽衣上洒了迷药,用音律的方法指引他们飞到那棵树上,迷晕了暗卫。而他暴毙的原因,是因为中了西洋的火枪炮。”
“微臣昨夜一路寻着琉璃晶的下落追寻贼人踪迹,却在寻到顺畅门前时,那踪迹了然无影,那人也浑似人间蒸发了一般......”
李墨白怒极反笑,“能有这样心思细密的法子与朕周旋,连你都能被耍的团团转,猜到朕会盯着祝府他还是敢去,可见他是故意要与朕玩这一场猫鼠游戏。”
“皇上,现在可以确定祝宏川见过那贼人,皇上可要将他拿下?”
“拿下?”李墨白定色反问他,“证据何在?唯一亲眼目睹此事的那名暗卫已经命赴黄泉,无凭无据,朕拿下他,就是给了群臣腌臜朕的话柄。”
正说着话,他忽而将声音压得很低,招招手将楚越之唤到近身处,才道:“让暗卫继续给朕盯死了祝家,无论他想做什么,这么多双眼睛盯着他,他也没那个胆子。”
“微臣领命。”
楚越之拱手一揖方要退下,李墨白又将他唤住,“慢着。”
他伸手,以手背触了触楚越之的面颊。
举止暧昧,令楚越之一时不知所措,后撤两步躬身道:“皇上,您这是?”
李墨白一步步凑近他,身体微微前倾,几乎是贴在他的耳畔说道:“去洗把脸,喘匀了气,调整好自己的表情,然后再出去。”
说着抬手指了指门外,“荣嫔在外面候着,这些事别告诉她,朕怕她又逞能,将自己陷于险境之中。”
楚越之惊讶道:“皇上如何知晓荣嫔娘娘在门外?”
李墨白笑得隐晦,冲他略一挑眉,说:“实属夫妻间的默契,你还没娶亲,自然不懂。”
夫妻间的默契?
默契个鬼!
还不是因为他刚才正和楚越之说着话,就突然听见了沈辞忧的心声。
【嘶,他大白天的和楚美人在里面说什么悄悄话呢还得关上门?】
【不会又是在背着我探讨幕后贼人的事吧?】
【不成,我得偷听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