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睡觉不脱衣裳的吗?”
李墨白打量着沈辞忧,瞧她立在榻前动作扭捏,于是打趣道:“难不成你里头没穿衣服?”
沈辞忧红着脸回话,“皇上这么看着我,我怎么好意思......”
“那你脱,朕不看就是了。”
趁着李墨白转身之际,沈辞忧动作迅速将外衣脱下。
刚解开腰带,衣服才脱了一半,就听见‘叮啷’一声脆响。
原来是她夜里去见苏德添的时候为求自保在腰间别着的那把匕首掉在了地上。
该死,她急着来找李墨白,怎么把这事给忘了?
这要是让李墨白看见,还不得以为自己是要来谋刺他?
那动静李墨白也听见了,眼见着他便要转过身来,沈辞忧眼疾手快将匕首从地上拾起,又从桌案上取了一个苹果,开始削起了皮......
“你做什么?”
“怕皇上饿了,给皇上削个苹果吃。”
李墨白满脸无奈瞥了她一眼,“有病......”
*
这一夜,算得风平浪静。
等晨起睁眼的时候,身旁已经不见了李墨白的身影。
沈辞忧先是一惊,还以为是自己又不知道把李墨白给踹到那个犄角旮旯去了......
环顾殿内一圈,见李墨白的朝服已经不见了,这才安心下来。
有几名宫女入内伺候她洗漱,今日她起来晚了,若是再回自己宫中添了妆再去给皇后请安,恐怕就要迟了。
于是洗漱完后,只命宫女简单的帮她束了一下额发,便匆匆向外赶。
前脚才踏出寝殿的门,便与三福撞见。
他像是得了什么大喜事,笑得合不拢嘴朝沈辞忧走来。
“奴才给沈小主请安。”
他平日里见沈辞忧至多不过是躬身颔首示意,便算是行过了礼。
可今日他却周全了大礼数,身子几乎是打折鞠躬下去。
“三福公公快快请起。”她扶了三福一把,三福更是受宠若惊般的笑开了花。
“小主这是要去皇后娘娘宫中请安吧?”
沈辞忧点点头,三福又道:“昨夜秋雨急来,今晨气温骤降,皇上记挂小主身子,一早就命人去永安宫取来了厚一些的氅衣。”
三福净鞭一挥,竟然见佩儿陪着氅衣笑着上前来就给沈辞忧披在了身上。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三福又道:“昨儿个的雨下到了今儿晨五更天才停,地上都是积水,难免打滑。皇上挂心小主,特意让奴才准备了皇上御用的副辇来,让小主您坐着它去给皇后娘娘请安。”
“副辇!?”沈辞忧的脸上写满了震惊两个字。
研究历史她如何能不知道这副辇是个什么东西?
那是皇帝的备用銮驾,只有皇后才有资格可以乘坐,她怎么能坐着那玩意儿去给皇后请安?
这不是找死吗?
“不行不行!我不过是个常在,我怎么能坐着皇上的副辇去给皇后娘娘请安呢?如此岂非僭越?”
“沈小主知礼数,明尊卑,难怪皇上格外垂怜。这副辇若是没有皇上属意您私自乘坐,那就是大不敬之罪。可如今皇上格外开恩,是旁人求都求不来的大福气,小主怎好推却?”
“再不能推却我也不敢坐!我若是乘着副辇去了凤鸾宫,莫说皇后娘娘,就是其余后妃一人一口唾沫星子,也足够将我淹死。三福公公不是不知道,从前宁嫔就是因为吃了皇上待我好的醋,才狠心伤了我腹中龙嗣。这样的算计遭过一次便够了。我在宫中不求名分也不求钱财,我只求能让我的脑袋好好在脖子上架着。”
“小主的脑袋是一定能好好儿在脖子上架着的,只是您今儿若是不上轿,那奴才的脑袋可就指不定要掉到哪儿去了......皇上口谕,要奴才亲自看您上了轿才算完,奴才不敢抗旨。”
三福的话说得隐晦,是说自己,同样也是说给沈辞忧听得。
他没能将自己送上副辇是抗旨,那自己执意不乘轿不也是抗旨?
这狗皇帝,当真是要将老娘往死里整!
“罢了,我也不愿为难公公。这轿子我坐,但是绝对不能停在凤鸾宫外头。停远些吧,我走两步就赶过去了。”
三福胁肩谄笑道:“沈小主深明大义,谨遵皇上旨意也顾全了皇后娘娘体面,奴才拜服!”
*
今日李墨白下朝后,楚越之已经早一步在尚书房候着他了。
李墨白见他神色凝重,旋即屏退左右,问道:“怎么了?”
“皇上,昨夜苏德添又见了新人。”
“嗯。”李墨白淡淡回了一声,并不在意。
“皇上可知那人是谁?”
他笑,“沈辞忧。”
楚越之瞳孔地震,“皇上一早就知道?那皇上为何还要......”
“不必担心。她是朕安插在敌营的细作,为得就是打入奸人内部,查出他到底是谁。”
“皇上英明!”楚越之一揖到底,“难怪皇上对沈氏颇为信重,原来她一直都是皇上的人。如此,臣便放心了。”
说罢,他呈上一本名册给李墨白,“这个月除却沈常在外,苏德添并无再见新人。”
那名册之上,详细记载着十数位宫人的资料。
他们都是苏德添这些年来,私下里偷偷摸摸见过的人。
而他们在内廷的职位,几乎遍布了每一个部门。
“该做的戏继续做,朕瞅着那条大鱼,也快是时候上钩了。”
“还有一事微臣要启奏皇上。苏德添身体里积攒的毒素已经到达了峰值,这几年混着吃食,他吃下去了不少朱砂,皇上可要送他上路?”
“不急。”李墨白纤长的手指缓缓敲击着桌案,冷笑道:“他这条命,还没到该死的时候。”
楚越之一点即透,“微臣明白。”
身为帝王,他怎么可能让一个区区宫婢轻易就窥探到他奏折上的内容?
所有她有机会能窥探到的东西,都是李墨白想让她看到的。
不单是原主,所有在尚书房伺候的宫女,每日看到的奏折内容皆是如出一辙。
只因李墨白在尚书房批阅的奏折,全部都是提前伪造好的。
至于真正的奏折,尽数送去了自己的寝殿。
他白日里只是装模作样,唯有入夜之时,才会挑灯夜战将奏折批阅完。
这也便是他登基四载,从未入过后宫的原因。
他自登基以来,除却楚越之外,前朝、后宫,从未有一个人得到过他真正的信任。
人在提防一个人的时候,便很容易发现他的破绽。
这苏德添已经被李墨白盯上了许多年,一直隐忍,只为放长线钓大鱼。
从前唯有他和楚越之孤军奋战,如今他身边可以信任之人,又添一员。
回想起昨夜沈辞忧掉出匕首装作是要给自己削苹果的举出模样,他的唇角,便不自觉扬起了一抹和煦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