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呀。”王喜来绿豆大的眼珠狡黠地转来转去，脸上堆着的是藏不住的窃喜。

以对王喜来的了解，此时的李成坤心里边大抵是知道一点点缘由的，但就是不知道王喜来到底要来干什么。

两个人像木偶似的对看了一会儿，突然锅里的粥扑腾着打灭了沼气，李成坤拔腿就跑到了厨房。

王喜来转过身，弓腰驼背地吸了吸鼻子，摸着不知是谁送给他的不合体的黑色呢子大衣下空空如也的肚子，闭着眼睛贪嗅着来自厨房里的一股早饭的清香。

“王叔，您还没吃早饭吧？要不就在这里吃一碗？”李成坤看他一脸馋相，心中突然涌出一股怜悯。

“不吃。”王喜来吧唧着嘴，想了想，还是决定不吃了。毕竟“拿人手短，吃人嘴软”，这是他鼓足了莫大的决心才压抑住差点就答应下来的冲动。

“您要是还没有吃饭，就在这吃吧，我妈一早煮的红薯稀饭，这红薯香甜得很，咱一起吃也热闹。”李成坤继续着他的热情，就差要拉着王喜动筷子了。

“我吃过早饭了。”王喜来说话的底气已经没了先前的激昂，他豆大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李成坤碗里那一大块冒出头的黄糯懦的红薯。

早在王喜来还在家里蒙着被子呼呼大睡的时候，他的弟弟就打来了电话。刚开始他也是爱理不理的，当听说要给他拿钱帮忙办一件事的时候，他激动得差点把他花一百多块钱买来的老年手机抖落到水缸里。

所以他根本就来不及吃早饭就直奔到了李成坤的家里，莫说吃上这样一锅热气腾腾的红薯粥，就是喝一口冒烟的白开水对他来说都是奢侈的。

他早已沦落到了好吃懒做，就算挂一块饼到脖子上，他也懒得转个方向。他的家毫不夸张地破败到连老鼠都不会光顾的地步，他既像一个穿梭在黑夜里的鬼，又像一个饿不死的世外仙人。

“婄婄，吃饭！”李成坤并没有多大的闲情逸致一个劲地请一个不速之客吃早饭，没了吃饭之外的语言，他干脆催张婄婄起来一起吃。

“王叔，早啊。”张婄婄迎面走来，很客气地朝她曾经的客户打了个招呼就坐下大口吃了起来。

王喜来站在旁边盯着他俩直咽口水，他告诉自己必须稳住，要不然接下来的好事就没法顺理成章了。

正当他思考得出了神，哐当哐当铁桶碰撞的声音由远而近，紧接着是铁桶落地的声音，然后有人推开厨房的门走了进来。

王喜来一看是李宏光，两只绿豆眼顿时瞪得出奇的圆又出奇的大。

“杵在门口做啥？”老母亲从李宏光身后挤了进来，一看见王喜来立马就神色大变，反复摩擦着围裙，不知道要说什么和做什么才好。

“李老大，你知道我是来干什么的吗？”王喜来阴阳怪气地看了看老母亲，又带着质问的口吻看向李宏光。

“干啥的？”李宏光不自在地眨巴着双眼，好像眼睛里掉了渣子似的停不下来，脑子一团混乱，“我咋知道？你一天天的没个正经，鬼晓得你是来干什么的！”

“别慌，别慌！”王喜来笑得两只眼睛差点进了肉里，那奸猾的眼光好似箭一般穿透了皮肉，“其实你们两口子心里也有点数了是不？”

老两口沉默，李成坤和张婄婄吃饭的声音和动作也变得小了。

“我弟那么帮你们，而你们呢？有恩不报还倒打一耙，你们摸摸自己的良心，到底对还是不对？”王喜来振振有词，激情高昂地呵斥着。

“喜来兄弟，你这大清早的到底要做什么啊？”老母亲愁眉苦脸地拉着王喜来说，“有什么话咱好好说成不？”

“好好说？你家大黄死那会儿，你好好和我说了吗？我差点没被你们打死。”王喜来甩开老母亲示好的手，擦了擦因为寒冷促使鼻涕流出来的塌鼻子。

“一码事归一码事，你好好说话。”李宏光不耐烦地说。

“好啊，我大人不记小人过，现在就和你们好好说。”王喜来煞有介事地撸起袖子，用大拇指指着自己说，“你们昨天让警察抓走的那个英俊少年是我侄儿，我弟王喜业的儿子，这你们都是知道的。”

他得意地在自己将要收获的想象里昂首阔步，好像在讲一件英雄事迹似的，“你们这么对不起我弟，那么让出的建房名额就有权让你们退还回来。”

“什么？这，这是个什么道理？”李宏光激动得语无伦次，心里边想的是绝对不松手，“这黑字白底的写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岂是你说退还就退还的？”

“没道理？”王喜来耍横地立起了脚尖，仰视着那双怒气冲天的大眼睛，“不是你的就不是你的，现在就让你们把不该属于你们的东西还回来，怎么滴？”

“没法还。”李宏光气哼哼地丢下三个字，径直撞开了王喜来，去到碗柜边拿起碗筷狠狠地盛起饭来。

“李宏光，你不是一个要脸的人么？怎么现在不要脸了？”王喜来跟在李宏光屁股后面，不时地望一眼锅里剩下的稀饭。

“谁不要脸？我这是合法修建的，白底黑字你改不了。”李宏光撂下碗筷，那滚烫的粥顿时溅了王喜来一身。

王喜来咬着牙恶狠狠地瞪了三秒，实在忍无可忍，就一把抓住李宏光拉扯着打了起来。

这不是王喜来第一次耍横，但动真格往死里动起手来这是第一次。

老母亲慌手慌脚地跑去帮忙，却是帮忙不成，反被误伤。

李成坤一口喝下碗里的稀饭，也想来拉开扭打在一起的王喜来和父亲，却没想到王喜来像一只猴子似的用四肢死死地环抱住了李宏光的腰和腿。

“放手！”李成坤呵斥道。

“不放！”王喜来固执地越抱越紧。

“不松手是吧？”老母亲恨得牙痒痒的，一着急就拿了菜刀对准了王喜来，“你松不松手？你再不松手，我就把你的手和脚砍下来。”

“你砍，你砍一下试试，我要你有胆量砍，没胆量活，这可是法冶社会，你以为你想砍谁就砍谁啊？你一砍，你就得蹲大牢，你一砍，你就得负责给我养老送终。”

王喜来一字一句刺入听者的耳朵，除了觉得他本人是个泼皮以外，李家人一致认为借人家名额修房子这件事是个大错特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