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喜你啊。”

虽然看不见她，但沈清知道她此时此刻肯定喜笑颜开。

“你呢，考的怎么样？”

成绩虽然是个敏感的话题，可在她们之间，这个敏感不存在。

“我不是很理想，只有685。”

程芸不相信这是她的成绩，“啊？不会吧？你不可能比我还低啊。”

“这就是我的成绩，没关系，勉强还是够A大的。”

程芸知道沈清成绩比她还低，就没在说这个话题。彼此寒暄了几句，就挂了电话。

“685？”

江澈直勾勾的看着她，让她无处可逃。

“怎么了，不满意？那也该怪你。”

沈清把责任全都推卸给他。

“好，怪我。”

“换个学校吧，我们不去A大。去别的学校，你可以选好一点的专业。”

“不行，就报A大。我不管，反正第一个志愿必须是A大。我多选一个服从调剂就好了。”

江澈说不过她，就先应下，反正离填志愿还有几天。

来到沈清家楼底下，夜已深，两人才依依不舍的分别。

江远之去世后，江澈和李嫚再也没有去过之前的家。

可江澈想到在墓园发生的事，还是进了小区。前后没多久，走这段路的时候心境却发生了变化。

快到家门口的时候，江澈转去敲了另一间房门。

顾嫣开门看到是江澈，心里明明很开心，面上还故作高冷。

“你来干嘛，想看笑话吗？”

“是谁啊？”

顾母放下手中的东西慢慢走向门口。

江澈看到她如今不再鲜艳夺目。近几日想来也没有好好打扮，不仅有了白发，皮肤状态也是肉眼可见的变差了。

顾母见是他，就邀请进屋，“进来坐吧。”

江澈直接越过顾嫣，走了进去。

顾嫣翻了个白眼，用力的关上门。

“这卡里的钱，你们先拿着。后面有什么需要，就打电话给我。”

江澈把事先准备好的银行卡和电话号码递给了顾母。

“妈，你干嘛，不要接受他的施舍。我们不需要。”

顾嫣见顾母收下银行卡，自尊心作祟。她不愿意接受他的施舍，更不想在他面前低人一等。

“你懂什么，给我坐下。”顾母呵斥了一声。

可顾嫣还是不死心，“妈。”

“你爸现在这种状况，哪里有钱供你去上大学？”

“我不需要，我可以自己打工赚钱养活自己。”

“你把卡还给他。”

顾嫣死活不肯接受，说话也大声了起来。

母女俩僵持不下，谁都不肯妥协。

“没事我先走了。”

江澈一刻都不想多呆，顾嫣的身份让他感到尴尬。

“你站住，把你的东西拿走。”

说着她就去抢顾母手里的银行卡，要还给江澈。

顾母不肯放手，顾嫣就硬抢。争夺推搡之下顾母不慎摔倒在地，磕到了头。当场失去了意识。

“妈，妈。”顾嫣慌了神，着急想要唤醒顾母。

“你别吓我，妈，醒醒。”

江澈听到顾嫣的声音，准备关门的手推开了门，看到里面的场景庆幸他还没走远。

“先送去医院。”

救护车很快就来把人接走，本以为只是小伤。却出了意外，检查出顾母脑袋里有一颗小瘤子，被撞破引发脑溢血，如今生命垂危。

医生告知要做开颅手术，而且手术不敢保证一定会成功，要家属签署手术通知书和病危通知书。

江澈找到机会，悄悄告诉医生，顾母还患有艾滋病。如果手术过程中不小心沾染到她的血液，那就有感染艾滋的风险。

这下给这场手术增加了难度。

顾嫣的外公外婆早已不在人世，顾明远又在局子里神志不清。除了顾嫣，没人能签署手术通知书。

可她又不知道全部的实情，手术刻不容缓。江澈为难了。

这时沈清给他打了电话。“你回去了吗？”

医院急诊又来了重症病人，医生护士都高度紧张。

“让开，让开。病人需要及时手术。”

这话让沈清听到了，“你出事了吗？在哪个医院，你告诉我我马上就来。”

她已经蹦下床，胡乱套了件外套准备出门了。

“别着急，不是我，是顾嫣的妈妈在医院。”江澈听到她翻箱倒柜呯呯嘭嘭的声音，开口稳住她。

没过多久，沈清就打车来到了医院。

看到江澈没事她才松了口气。“没事就好。”

接着沈清问他，“顾嫣妈妈怎样了？”

江澈摇摇头，“她妈要求放弃手术，已经签下放弃手术的同意书了。”

顾嫣在病床前泣不成声，“妈，你做手术好不好，我答应你，我不顶嘴了，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以后我什么都听你的。”

“妈，你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没有你我怎么办？”

如果说天底下没有不爱子女的父母，那顾母大概就是个例外。

看着哭成泪人的顾嫣，她也毫无求生的欲望，只是在交托后事。

“记得大学去A大，然后好好学习。有什么问题就找江澈，他会帮你的。”

“我不要，我要你陪我，要你管我，你不能死，你做手术好不好。我求你了妈。”

顾嫣一遍又一遍的求她，可顾母就是不肯改变主意。

沈清看着两人，忍不住湿了眼眶。

一步错步步错，一点转圜的余地都没有。

“你在这里等我，我过去看看。”江澈看顾母快不行了，准备过去。

沈清拉着他的手，露出微笑，“我陪你一起。”

“好。”江澈温柔的看向她。

“江澈，你快给我妈说说，让她做手术好不好，我求你了。你快给她说说。”

看到江澈，顾嫣就像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她的头发乱成一团，有些在嘴里，有些被泪水糊在脸上，狼狈极了。

江澈没有动静，顾母死活不肯动手术。顾嫣忍不住了，松开拉着江澈的手。

坐在地上放声大哭起来，声嘶力竭，撕心裂肺。

在场的所有人都注意到了他们。

死亡在医院里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情，看多了都会麻木。可顾嫣哭得这么绝望，让人悲悯。

顾嫣爬到床边，苦苦哀求，“妈，不要丢下我一个人。我不要。”

顾母强撑着最后一口气，虚弱的躺在床上，勉强抬起手指向江澈对顾嫣说：“他是你同父异母的亲哥哥，以后他会，会……”

话还没说完，顾母的手就垂下，心电图变成了一条直线。

“妈。”顾嫣涕泗横流，撕心裂肺的叫喊。

她都还没来得及消化刚才的话，顾母就已经永远的离开了。

沈清看着这场生离死别，不禁潸然泪下。她松开江澈的手，走到顾嫣身边。

“顾嫣，节哀。”

顾嫣根本听不见她说的话，抱着顾母的尸体不停摇晃，“妈，你起来，你醒醒啊妈。”

“顾嫣，她已经走了。”

沈清伸手去扯她，让她松开顾母的身体。

医生已经催促快把床位让出来了。

医院里每天都有人死去，如果因为谁哭的伤心就可以霸占床位，那估计就不用在接收病人了。

最终还是在江澈的帮忙下，才把顾嫣拉开。顾母的尸体被推到一旁，要么联系殡仪馆的人拉去火化，要么就放到太平间。

江澈替顾嫣做了前者的选择。可医院还是不放心，要求他联系大人过来才可以。

无奈之下，江澈把李嫚叫了过来问题才得以解决。

最后顾母葬在北边，江远之葬在南边。天南海北，从此两人得以解脱，来世也不复相见。

顾嫣母亲丧事这几天，沈清把情况告知了沈父沈母，一直陪在顾嫣身边。

顾母葬下后她才回的家。

“爸，妈，我回来。”

一连几天没有休息好，她的声音里满是疲倦。

沈父准备去厨房给她做吃的，“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

沈清摇头，走到沙发边。拉沈父坐下，她坐在中间，头靠着沈母。

“爸，妈，我爱你们。”

沈母还不适应她这样黏人，“你这是怎么了？”

“就是觉得作为你们的女儿我好幸福，你们又这么疼我，我很开心。”

“傻孩子，你是爸爸妈妈的女儿，不疼你疼谁？”

沈雄慈爱的看着她。

沈清却不是这样想的，江澈就不幸福啊，道貌岸然的父亲留给他的只有压力和一堆烂摊子。

倒霉的顾嫣，活了十几年都不知道亲生父亲是谁，也没有叫过江远之一声爸爸。

这样一对比，沈清觉得她幸福太多了，虽然前十几年她缺少父亲的陪伴，可沈父是疼她爱她的。

“和爸爸妈妈生活在一起，我就很幸福。”

蹭一下沈清从沈母肩头离开，“对了，妈，你的检查结果怎么样？”

沈父喜上眉梢，笑得合不拢嘴，“你妈怀孕了，马上就两个月了。”

沈清激动起来，“太好了。那晚上我们好好庆祝一番。”

“没问题，那我们去超市买点菜。晚上做大餐给你们吃。”

沈母看着父女俩一唱一和，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爸，妈，我可不可以叫江澈来我们家吃顿饭？”

李嫚有赵杰陪着，江珊出去旅游散心了。江澈一个人孤零零的，她不忍心。

“那就叫他早点过来帮忙，天底下可没有免费的午餐。”

沈雄明白她的心思。罢了罢了，女大不由爹了。

“谢谢爸，谢谢妈。”

说完沈清就跑去房间给江澈打电话了。

江澈不放心顾嫣，可他又不想沈清失望，只能让李嫚替她照看顾嫣。

他却没想到，他这一走，顾嫣就发生了意外。

沈父没有故意为难江澈，江澈也事无巨细面面俱到，让人挑不出毛病。

吃饭的时候沈父也没有灌江澈酒了，反而敞开了交流。

“你们俩大学准备报哪儿？”

“爸，我给你争脸了，我报A大。”

说着沈清还挺得意。

沈母看向一旁不说话的江澈，“那你呢？”

“叔叔阿姨放心，她报哪儿我就去哪儿。”

这个回答沈父很满意。

“吃吧。”

可还没吃完，李嫚就给江澈打电话。一开始他没接，可李嫚不停的打。

他觉得不对，就接了电话。

李嫚着急的声音传来过来，“江澈，你快来医院，顾嫣她在家割腕自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