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魏夕瑶强词夺理诡辩，陆云谦便是一笑。

拿着一沓稿子在桌面磕了几下，整理好撞进牛皮纸袋，吐着烟圈：“魏老师，你这就让人没法拒绝了啊，应该是我给你开工资，工资还没给你呢，你倒好，反过来请我吃饭。”

魏夕瑶激动的走过去，“这么说，你答应了？”

“哎，不答应不行啊！”

陆云谦装出一副妥协的样子叹道，随后看着魏夕瑶，“你来的正好，我正有事想请你帮忙呢，这次不是公司的事情，是一点私事……”

“你说！快说，是什么事？”

瞧着姑娘眼里芳心暗涌，陆云谦吐了一口烟雾，道：

“昨天，家里客人多，我也没时间和刘工家的千金好好聊，她不是学神外科的医生吗，也开始做医学实验了，我这边呢，恰好有几个神外科治疗成功案例，想着告诉她，将来或许在临床上会用得上。”

但魏夕瑶想了好一会，没有半点头绪。

“你又不是研究医学的专家，还懂神外科手术吗？”

这下子魏夕瑶也是蒙圈了，她知道陆云谦的性格，说要做一件什么事，就一定会做到。

不过，这似乎是八竿子打不这边儿的两人……

见魏夕瑶眼神漂浮不定，陆云谦走到她面前，晃了晃手里的牛皮纸袋，“你下午还是不急着回学校，不妨再帮我跑一趟《故事会》杂志社，帮我把刚写的稿子给你姑父送去。”

“这个忙，是可以帮的。”

魏夕瑶接过牛皮纸袋呐呐道。

陆云谦刚要动身，又想到一事，“待会儿，我还打算去你们家一趟，这样，你给爷爷打个电话问问他老人家在不在家。”

“去我家做什么？”

“这不……公司的两个新项目也进入正轨，上海的机遇这么好，我得和老爷子聊聊将来是否可以再做一些别的方面发展啊。”

魏夕瑶“哦”了一声，抱着牛皮纸袋，就走到办公桌前，拨通了家里的电话。

听说爷爷在家，她当即便告诉奶奶，说一会儿陆云谦要去家里拜访。

这样一来，陆云谦到没有不去的理由了。

魏夕瑶和奶奶撒娇了一会，挂了电话，便跟着陆云谦走出办公室，径直去荣顺馆吃饭。

“我跟你讲啊，荣顺馆这家餐馆，历史悠久，上世纪七十年代就已经在上海啦，所以，你可以感受到它里面彰显的地方风格和老城厢的风土人情，而且它的每一件点缀和摆设都经过精心的设计。”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荣顺馆，魏夕瑶便以老资格介绍道。

陆云谦走进客来如云的餐馆，发现它的每个楼面上都悬挂着上海开埠以来不同阶段的老照片，使人仿佛置身与30、40年代的上海滩。

“二楼餐厅面积很大，听说可以容纳600多人同时用餐，咱们要去楼上吗？”

陆云谦在大堂稍作停留，道：“那就楼上吃饭吧。”

两人上楼，挑了靠窗的位置坐下。

魏夕瑶也是大方，豪气的点了八宝鸭、油爆虾、扣三丝等招牌菜。

席间，魏夕瑶殷勤地给陆云谦夹菜，“你别小看扣三丝这道菜，普通的厨子是做不出这等规格的，首先，‘切丝’就能难倒许多厨子，对了，你知不知道是哪三丝？”

陆云谦大口吃着菜，抬头看着对面的小妮子这个殷勤劲儿，“你是本地人，知道的一定比我多。”

“呵呵，我就晓得，你不知道。”姑娘一脸得意的笑着，“这个三丝啊，是取鸡胸肉、冬笋和火腿三种极其鲜嫩的食材，先片后切，片呢，需薄如纸片，切需丝丝均匀，且每根丝仅有牙签粗细。”

“不愧是土著啊，对了，夕瑶，你会做菜吗？”

魏夕瑶一脸懵，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先前那样脸的得意，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姑娘撇了撇嘴，“你怎么净问一些人家不会的啊？”

“啊？不会吧，看你这么会吃，原来还不会做饭？”陆云谦故意将脸上的失望表情逐渐放大，抹着嘴巴，无不骄傲道：“在做饭这方面儿，还是我老婆在行，她可是会一手好厨艺，哈哈，这辈子，我真是个幸福的男人……”

魏夕瑶：“……”

看着对方得意大笑的样子，竟然找不到任何反驳的语言。

吃罢饭，魏夕瑶抱着牛皮纸袋，气呼呼的去了《故事会》杂志社交差。

途中，好几次，都忍不住想打开牛皮纸袋偷偷看看里面的故事，可是又担心被陆云谦发现，到时候在爷爷面前参她一本。

把牛皮纸袋送到姑父陶步轩的主编室，啥也没做解释便回学校去了。

…………

陆云谦驱车到达魏家小院的时候，魏老夫人早已在门口盼着。

见到陆云谦从车上下来，慈祥的笑道：“云谦啊，还没吃午饭吧？家里也没别人，就我们自己，那咱们就简单吃吧。”

陆云谦快步走到院子门外，揽着老夫人，有点不好意思的道：“这都什么时辰了，您二位还在等我过来一起吃饭？真是罪过，那时候，夕瑶到公司去，就不应该让她往家里打电话……”

“没事儿，这么说，夕瑶去你们公司了？”老夫人诧异道。

陆云谦一想到今天把魏夕瑶酸了，灭了她大小姐的气焰，估计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跑去在他身边打转，便是笑着点头，把魏夕瑶去约他吃饭一事简略告诉老夫人。

末了，还嗔怪道：“您说，您这大孙女是不是心肠太善良了？我都还没给她开工资呢，她却说要感谢我，真是找不出第二个像她这样的傻丫头的。”

老夫人讪笑，咬了咬唇，道：“云谦啊，夕瑶的意思做的还不够明显吗？你可别给她任何希望。”

“呵呵……老夫人真是慧眼啊，我知道自己已经不是可以胡来的年纪，自然不会给她一星半点的别的希冀，不过，老夫人您放心吧，夕瑶很快就会回归正常心思的。”

“你这么肯定？”

“嗯，今天可把她打击到了。”

“哦？什么事情还能打击到我们家一向骄傲的瑶瑶？”

两人走进院子，边走边是笑道。

陆云谦搀着老夫人的胳膊，便把在荣顺馆吃饭的小插曲，告诉给老夫人，老夫人听了也是呵呵而笑，道：“我们家瑶儿别的都还行，就是从小就不喜欢在厨房，这一点，你算是打击对了，就应该这样打击她，让她不要有别的心思……”

两人走进洋房，就看到魏老系着围裙，在厨房忙活。

陆云谦见状，赶忙走进厨房，“魏老，您怎么可以再厨房忙？这样，我也会一点厨艺，要不，这顿饭交给我？”

“你有不会的吗？”

魏老本就不善厨房的事务，也没当这位精英青年是外人。

当即便是解下围裙递给他。

指着灶台上的正在调的糊糊，道：“那你再弄一道面拖黄鱼，炒个蒜蓉豆角……”

然后走到饭桌旁坐等开饭。

魏老夫人赶忙走过去，没好气道：“怎么能让你来做饭？给我吧，你们坐下聊天就是。”

“没关系，老夫人，您在一旁当老师来指挥就好，我呢，负责做。”

陆云谦端起面糊的碗，拿起筷子呼噜呼噜的搅拌。

然后，在老夫人的指挥下，炸了一碟面拖黄鱼，和蒜蓉豆角。

“嗯，味道出奇的香呢。”魏老拿起筷子，尝了一根豆角赞道。

虽然吃过了午饭，陆云谦还是礼貌的坐下来，陪着二老一块儿吃饭。

魏老晓得对方定是有事找他，吃了一会儿饭，问道：“车间那么忙，你今天却抽空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陆云谦便将卫红妹妹一事，说给二老听。

二老满是错愕。

“你是说……思娴竟然是卫红的亲妹妹卫紫菱？！”魏老震惊道。

“可、可这件事怎会如此凑巧呢？”

老夫人亦是喃喃自语道。

“嗯，卫红应该是不会认错自己的亲妹妹，这不，昨晚，我和陶斐也是仔细问过，他说，思娴的羊样貌还是小时候那个模样，音容笑貌与他母亲颇为神似，连声音都很相似，错不了的，现在，就看刘家对此事如何打算。”

二老连忙相视。谷

随后，魏老低下头，默默地吃饭。

陆云谦也不着急，拿着筷子安静的吃菜。

过了一会，魏老才抬起头来，叹道：

“其实，你不晓得，刘濯本来是有个女儿的，当年，他也是很不幸，那孩子得了病，送到医院住了好些日子，正巧孩子离世的时候，有个从四九城来到上海滩寻亲戚的夫妇，抱着高烧不止的孩子，恳求刘濯的妻子帮忙照看，说去找亲戚借钱，这一走，便是一去不回……”

老夫人亦是感慨道：“知道这件事的人少之又少。”

“倘若思娴真是卫红的亲妹妹卫紫菱，这件事，我来帮你们从中说说吧。”

陆云谦赶忙双手合十，谢道：“这也是我今天来拜访魏老的目的。”

“我知道，刘工将这个女儿是真的当亲生的在养育，爱护，也把孩子培养的很好，接受良好教育，可是，事情就是这么凑巧，思娴竟然是卫红的亲妹妹，所以，说什么，我们也要把这件事说穿。”

魏老点头，表示理解他们的心情。

“没事，你跟卫红说，叫他不要担心，这件事会得到圆满解决的。”

“原来昨天晚上，在你们家吃饭，卫红一副心事重重，竟然是为思娴的事在犯愁。”

老夫人叹道。

…………

陆云谦回到工厂，已经是下午三点钟。

风闻恒舒公司已经在对上海南京路的几家大型百货商店，提供新产品供货单，海鸥洗头膏的徐老板也跑来一探究竟。

虽说徐老板进不了车间，可是从工厂外面等候的一辆辆卡车，以及在工厂进出的百货店提货工作人员，便是思考着自己这段时间都做了什么离谱的事。

陆云谦见徐老板和冯爷站在工厂外面闲聊，走过去和他们打了招呼。

“徐老板真是稀客。”

徐老板讪笑：“陆总您可是忙了呀，听说你们做了和我们海鸥完全不同的洗发水，这就要销往百货商店了？”

从冯爷嘴里撬不开，老徐决定探一探陆云谦的口风。

听到这话，陆云谦就晓得冯爷没有跟老朋友说实话，也就笑道：“这都是拖海鸥的福啊！”

“陆总您客气了，咱们都是做生意的，多你一家做洗头膏，市场还是咱们的。”

陆云谦心说，市场很快就不是你的了。

他客气的笑了笑，借口说要去车间里面转一转，便把这位难缠的客人交给冯爷，径直去更衣室，换了范防尘服，进入无尘车间。

冯爷见陆云谦进了车间，也寻了个借口送走了老徐。

跟着走进无尘车间，见陆云谦正在洗发水设备前，与技术员说话，便是走过去，道：“今天已经跟上海本地，四九城的几家百货店签了洗发水销售协议，明天就发货，你这边的广告什么时候出来？”

“今天已经把故事会那边的稿子递过去，连同广告也送了一份过去。”

“那电视台的广告呢？”

“电视台的广告，还得等审核，在这之前，先把印刷出来的平面广告分发到各家百货店，并让销售员，和渠道商一并拿一份回去。”

“那也行，希望这次的洗发水能顺利进入市场。”

为了按时发出第一批货，确保车间的生产不出任何意外，当晚，三个股东便是在工厂这边熬了个通宵。

洗发水生产，不同于卫生巾生产线，一旦开机，就不能轻易停止。

所以，洗发水车间是实行两班倒。

到了第二天早晨，所有膏体罐装也在紧锣密鼓的进行。

陆云谦太清楚新产品一旦进入市场，将招来多少同行的眼红。

于是，一早就将公司所有的销售员叫到厂子。

“因为这是咱们第一次出货，为了确保过程中，不会遇到任何问题，你们分别跟一个卡车，亲自将自己所负责卡车上面的货物交给百货店，并让对方签字，把签字本拿回公司，交给销售部经理。四九城那边的商店也是一样。”

恒舒的生意越做越红火，所以也招了上百名的销售员。

这一次，总算是排到了用场上。

销售员们，本来对漫无目的的跑全国各大城市，感到束手无策，听说这一工作安排，皆是高兴的踊跃要去四九城。

“现在，按照名单来分派卡车……”

销售部经理已经跟三位老板讨论过具体操作，拿着本子开始点名。

点名之后，搬运工陆续从车间的储存仓库，将第一批货一箱一箱地分别搬运到相应卡车上，并现场进行交接。

十几辆卡车，迎着早晨的阳光驶向各大百货商店。

不到中午，南京路的几家百货店同时挂出了“飘柔”洗发水的精美海报。

海报上，印刷的是陆云谦与巴宝莉亲密热舞的画面，巴宝莉妩媚勾人的模样，令人垂涎，并秀出了一头顺滑而漂亮的黑发，海报上显眼的位置，是“飘柔”洗发水的一个系列漂亮瓶装。

分别是单瓶装的三款，再加一个家庭装洗护二合一。

让消费者非常清楚“飘柔”都出了那些型号，便于在进店之前就挑选好自己想买的那一款。

当天，百货店虽然是个工作日，但因媒体的报道加持。

上海本土以及央视的电视上，午间新闻里面就播出了恒舒公司推出了国内第一款洗发水“飘柔”的新闻，并在新闻里面实况报道了恒舒生产洗发水的前前后后花絮。

并说，“这是国内最好用的个人护理用品，其产品功效已经超越了国际上的护理用品水准。”

国外电台也很快收到上海滩这一经济大新闻，将这一盛大之事对全世界播报。

这一传播，许多市民不约而同涌向百货店。

一直关注恒舒生产洗发水这件事的是海鸥的徐老板。

他一直觉得，即使把市场分一块出来，恒舒也一定不可能撼动他们海鸥在国内的市场地位。

可是，当他吩咐助手去百货店抢购了一套，拿回来，看到了恒舒出品的洗发水，无论是包装，还是膏体，都与海鸥完全不同，他整个人靠着椅子的身体，顿时坐直。

震惊的喊出来，“这就是与国外一样功效的洗发水？！”

怎么可能？！

恒舒跟他们海鸥购买的生产线，难道还能做出这等洋玩意？

老徐感到自己脑子不够用了。

他想用笑来化解自己在一般亲信面前的尴尬。

坐在那里，心中独自想了一会，说：“我这就给老冯打电话问问！”

电话打过去，不是冯爷接的，是卫红接的电话。

卫红这人本就一板一眼，不善社交，更不会在一些土鳖商人面前假以辞色，听到电话中老徐问，“既然你们买了海鸥的生产线，为什么做出来的东西完全不是海鸥洗头膏……”

“徐老板什么意思？您怎会觉得，恒舒会做出与海鸥一模一样的产品？难道我们不能有自己的想法？”

老徐从电话中感受到卫红这个恒舒总经理的冷淡。

心中失望的叹息。

“抱歉，卫经理，是我莽撞了，那什么，祝贺你们恒舒推出了和世界与时俱进的洗发水。”

“多谢徐老板。”

二人客气的同时挂了电话。

助手诚惶诚恐，面露焦急之色，说道：“我听说，恒舒跟上次推出卫生巾一样，还拍了广告片，插播在现正热播的电视剧中间……”

“妈的！居然被一个外来的小崽子给耍了！”老徐后知后觉，知道陆云谦当初顺水推舟买海鸥的生产线，就是给他个颜面，买了海鸥的生产线，却悄悄从国外购买技术！

做出完全与海鸥不在一个档次的洗发水这种东西！

可恶！这个梁子是结定了。

当天晚上，“飘柔”洗发水的电视广告，正式在央视、上海、广州电视上播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