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22
艾弗里夫人为帕萨莉做客准备的衣服最终占据了艾弗里家华贵衣帽间的一角——毕竟她们都不能让妈妈知道这件事。
于是,假期接下来的时间里,帕萨莉总得频繁地先找个借口走出妈妈的套间——比如“跟朋友出去玩”为就是一个不错的借口,接着在多多的带领下前往艾弗里夫人的套间,接受一轮评头论足后打扮妥当,前往同学们的聚会。
事实上,她并不讨厌艾弗里夫人的衣帽间——说实话,没人会对这样一个温暖、舒适又装满漂亮衣服和首饰的地方说不。尤其是站在这里久了,总会让人生出一种幻觉:好像她已经功成名就,眼前的一切都是披荆斩棘后的战利品。不过,现实紧接着又会无情地掐灭幻想——她的处境是另一个极端:自尊和人格正在遭受践踏。
好在这已经不那么让人痛苦了——事情就是这样,当想好了未来该怎么应对,过程的苦难也就不是那么难以忍受了。何况,汤姆也知道了这件事,不仅没有鄙视她,还愿意帮忙——当然,最初把这种处境暴露在他面前让人很难堪,可当一切都尘埃落定,她又觉得很安心。
前几次名内尔和贝柳克的聚会汤姆都没到场,但他会通过大脑连接魔法给她出主意,告诉她该避开谁,哪个圈子相对安全之类。当然,她也免不了得听他对在场几乎所有人毫不留情的奚落和挖苦。
但不论如何,在汤姆的帮助、自己的观察和探索下,她迅速学会了如何鉴别对她“感兴趣”的男孩并不着痕迹地躲开他们。
当然,期间她也犯了好几次错误——比如其实迅速在不同群体之间频繁游走并不是好选择,因为反而会给人留下“轻浮”的印象,招致一些心术不正的人的注意。再或者,她也不能贸然拉着某个女孩一直说话——一方面,如果双方关系拉近,她就不得不透露一些个人情况,而这些目前并不方便让人知道;另一方面,万一对方其实想借此机会认识一些男孩,那么她的存在就会显得碍手碍脚。
学习汤姆的一贯做法也不可取。诚然,在进入一个小圈子后,先倾听别人的讨论,再恰到好处地加入并让自己的言论引起圈子核心人物的注意和肯定能让周围形成保护层——不会有人敢轻易把她叫走或者表示想单独聊聊,因为话题中心的人和围绕在旁边的其他人都不会想放这个人走。可问题是,一旦小圈子因为某种因素解散——比如核心人物因为更重要的人抽身离去,其他人也悻悻走开,那出头的人就很可能会因为刚才的某些发言被搭讪——毕竟此时大家又变成了单独行动,谁的周围都没有“屏障”和“保护”了。
即便迅速找到下一个小圈子融入并在聚会结束后赶紧溜走也无济于事。
起码这名内尔和贝柳克的聚会上不行——这里很多人都相互认识,如果有心,他们总能获得想认识的人的联系方式。
因此,最安全有效的办法还是闭上嘴听别人说话——如果被搭讪,就表现出礼貌但不善言辞的模样。
至少帕萨莉发现这一招很管用,能把许多人挡开。
除了名内尔。
“每次你都匆匆忙忙离开,”他半开玩笑半抱怨地说,“如果不是你接受了邀请,我还以为你很讨厌我们呢。”
帕萨莉不好意思地笑笑,掩盖住了自己的心虚。
与此同时,脑内传来了汤姆的一声冷笑。
“假如你不喜欢人多,下次我可以弄个小型沙龙。”他体贴地说,低头看她,眼里和脸上都露出征询和讨好的意味。
帕萨莉瞥了他一眼,心跳了起来,不由自主想到了汤姆——汤姆也曾多次对她露出这种试探的神情和目光,可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同。这倒不是说面对汤姆时就让人更舒服——事实上,每当汤姆这么看着她时,她更不自在:汤姆的注视总让人感觉好像要陷入泥淖里,只能拼命反抗。
但对象换成名内尔时,她发现不仅浑身尴尬得要命,还有点反感,甚至想给自己施展一个清洁咒。
我要吐了。显然,你需要一个强力清洁咒。就在她刚萌生这个念头时,汤姆的声音就从脑海深处传来。
帕萨莉的脸一下涨得通红——她忘记了用大脑封闭术隔绝汤姆的视线了。
事实上,最近几次应酬中,她向汤姆寻求建议的频次减少了很多,开始重新使用大脑封闭术隔绝他的视线——就跟回到艾弗里家或者跟名内尔私聊时做的一样。
这绝不是对汤姆用完就扔,而是她一想到他从头到尾都目睹自己的被动和狼狈,就无地自容——哪怕他对她的处境已经完全清楚。
是的,我知道,但我别无选择。她有些恼火地在脑中对汤姆说,紧接着施展了大脑封闭术,把他关在了意识之外。
她很清楚,这是迁怒于人,可还是忍不住感到难堪。
她当然可以拒绝眼前的拉文克劳。然而,不是他,也会是别人。谁让她自愿套进一条会吸引男孩们注意的裙子里并被推到一个有很多男孩们的场合呢。起码名内尔是熟人——他们是合作伙伴,也是同学,这一定程度上能让他在展现好感时不那么急切和露骨。
当然,她肯定不会接受他,但他的存在也能帮她挡掉不少想陌生人。
这种利用别人的办法真是够下作的。可她别无选择。或许后续她可以在合作方面给他一点甜头作为补偿?当然,前提是不伤害阿尔法德的利益。
于是,她勉强笑了一下,不动声色地离他远一点:“哦,真的不用麻烦了,其实我挺喜欢被人群包围的感觉。听别人说话挺有意思。”
“那可太好了。以后你会有很多这样的机会的。尤其是今年我就毕业了,搬出去以后自由得多了,想准备怎样的聚会都行。”他说。
帕萨莉假装没有听懂他话里的暗示,表示聚会差不多要结束了,她也得回去了,否则家里该担心了。
“好吧,”名内尔脸上露出遗憾,“那么后天帕金森家的聚会你会来吗?”
“我不知道。”她笑笑说,心里祈祷千万别——她和帕金森并不熟——尽管对方去年假期给她发过一次请帖,邀她前去参加茶会,可她以忙碌为由婉拒了。然而,现在情况不同了,任何来自有头有脸的家族同学写来邀约信,艾弗里夫人都会知道并催促她接受邀请。假如帕金森再次发出请柬,她就只能赴约——毕竟现在已经没有拒绝的权利了。
“希望再见到你。”名内尔说,冲她露出笑容,眼中流露出几分克制的热情和期待。
帕萨莉笑了笑,再次忽略他眼神里传达出的信息,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壁炉的方向——多多还没现身。
“如果你的研究需要我帮忙,尽管开口,”他又说,“我明年就毕业了,行动更方便,不管需要买什么东西,还是打听什么消息……”
“谢谢你,名内尔。”帕萨莉笑笑,余光中看到小精灵终于在壁炉边现身,松了一大口气——今天的应酬总算告一段落了,“我得走了,感谢你的陪伴。”
“希望后天能再见到你。”他又说了一次,看着多多上前冲他们鞠了一躬,带帕萨莉从壁炉离开。
最后离开时,她看到名内尔依旧在冲她露出笑容并挥手告别,心里叹了口气——回去之后,多多很可能会把这个告诉艾弗里夫人。
显然,派小精灵接送她前往聚会有两个目的,一是显出她家教良好;二则是为了监视——虽然举办聚会的同学家很多也有家养小精灵,意味着多多不能光明正大地窥探,可小精灵总有办法收集信息并汇报给主人。
果然,回去之后,帕萨莉在衣帽间见到了艾弗里夫人。
对方冲小精灵点点头,多多便消失了,只留下了她们两个。
艾弗里夫人示意她转过身去,但她僵在原地没有动。
“你要穿这一身回去吗?”艾弗里夫人皱了下眉头问。
帕萨莉这才明白过来,对方是要帮自己把裙子脱下来。
可这并不能让人感觉好一点——把脊背露给不熟悉的人总让她非常不舒服,尤其当面对的是艾弗里夫人,就更让人如坐针毡。
“我听说你这两天跟弗利家的男孩走得比较近?”艾弗里夫人的声音冷淡,带着高高在上的意味,可替她摆脱裙子束缚的手却意外地轻巧温柔,一点也没让她感到难受。
“我们是同学院的同学,他比我高一个年级,跟我们也是合作关系。”她的心一沉,但仍装作自然地说。
“弗利家的名内尔也是个不错的孩子,他还不在主要继承人之列。他的母亲玛丽拉-弗利比较开放,丈夫巴克莱-弗利虽然保守,但很顺着妻子,因此弗利家的男孩是个不错的选择。”艾弗里夫人丝毫没理会她的避重就轻。
帕萨莉脸一下子烧红了,但最终忍住了什么也没说。
“不过不要把所有的赌注都下到一个人身上,”见她沉默,艾弗里夫人又说,“最好任何时候都要有所保留,仔细地观察对方,哪怕最终做出了选择,也要记得给自己留后路。卡丽帮不到你,我们也不能,你得靠自己。明白吗?”
“所以我不认为需要靠伴侣跻身巫师上层界。”听到这里,她再也按捺不住脾气了。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艾弗里夫人立刻说,把她的常服递给她,“你想靠自己的本事立足。这事本身没错。但你要知道,时间不等人。‘上层’之所以称之为‘上层’,就是因为它处在社会的高位。这里资源多,但圈子小,位置少。动作不快只会被抢先。你是卡丽的女儿,我们不想看你流落到底层去,但我们能给予的帮助很有限。”
“是的,您第一次见面时就说了,”帕萨莉回答,差一点就把真实想法和盘托出——为什么不说实话呢?她和艾弗里家根本就是各取索取罢了。她需要艾弗里家暂时照看妈妈,而艾弗里家则需要她未来的帮助,因为惧怕家族资源更迭至一代时家族走上衰落甚至消失的道路——因为帕里特里-艾弗里实在没什么突出之处:学业和魔法天赋都平平,对社交也不大在意,平时只跟马尔福他们来往,喜欢魁地奇但打得一般,偶尔还爱欺负同学。
“我不会忘记您的帮助。”最终,她努力用平静的口吻说,垂下了眼睛,也压下了怒火和不甘。
这回,换成艾弗里夫人陷入了沉默。只在她穿戴好时又嘱咐了一遍“好好吃饭睡觉”就叫多多来把她带回妈妈所在的套间了。
不知道是否名内尔的缘故,次日她收到了帕金森的下午茶请帖。
由于现在任何信件都逃不过艾弗里夫人的眼睛,她就只能在多多的监督下回信表示乐意前往,同时回复米莉安不能赴同一天的约了。
这还是自假期开始后,米莉安寄来的唯一一封正经信。似乎在接连度过好几天的快乐时光后,她终于想起了她——是的,除了圣诞礼物和贺卡准时寄到外,她只来过这么一封信,兴高采烈又十分羞涩地透露,杰特来家里过节了,一切都好,细节等见面再说。
而现在,她却不得不写信回绝米莉安的出行邀约。
至于阿尔法德,在寄来一封信长篇大论详述自己的无聊假期生活后,突然开始只写有关产品的讨论了。
但这不是他的错。
帕萨莉清楚,原因出在自己身上。因为完全不敢像以往一样同他通信了,所以不论阿尔法德在信里说什么,她都只能生硬地回复一些关于产品的话——目前,她怀疑所有信件都会经过艾弗里夫人的检查,否则为什么一有人来邀约,艾弗里夫人就能知道呢。
而阿尔法德立刻就察觉到了什么,接下来的几封信风格大变。
这样一来,她有点担心开学后朋友们得知她假期的处境会不会问东问西——毕竟到时候阿尔法德知道她假期都干了什么后,一定会告诉米莉安。
而她还没有想好该如何跟朋友们解释这一切。米莉安目前正沉浸在幸福里,她不想打扰对方,也不想让阿尔法德为难——因为站在纯血家族成员的立场上,他恐怕没法提供实质性帮助。
“我记得你前天才出过门,今天又要出去吗?还回来吃晚饭吗?”最近频繁出门,终于妈妈也感觉有些奇怪了。
“马上就要毕业了,”帕萨莉打住自己飞转的思绪赶忙半真半假地安抚妈妈:“同学们都开始建立关系之类的了,我和阿尔不是合作打算以后做装置方面的生意吗?所以不得不开始参加一些这样的活动,多跟别人打交道。”
“只有你自己去吗?”妈妈有些不放心地问。
“阿尔和莉莉安也去,还有莉莉安的男朋友,我们共同的朋友兼合作伙伴,奥古斯特,就是巴黎交流会上认识的那个男生。”帕萨莉面不改色地扯谎道。
“奥古斯特就是那个金发碧眼的小伙子吗?”妈妈听到还有很多人一同前往,放下心来,接着眼里流露出八卦。
尽管跟奥古斯特真的只是朋友,可此时面对妈妈的调侃,帕萨莉也忍不住脸有点热:“是的,我们只是朋友,妈妈。而且,他有心上人。”
妈妈理解地笑了,搂住她在头发上亲了一下:“你会遇到更好的男孩的。”
“我不恋爱,也不结婚。”帕萨莉红着脸不服气地小声反驳,也抱住了妈妈。
“萨莉,我希望以后有人能陪着你一直到老,那样多好。”妈妈摸了摸她的头说,“你们能相互照顾,相互支持,分享开心,分担苦难。”
“我有你。”帕萨莉固执地说,把妈妈抱得更紧了。
“可我不能一直陪着呀。”
“但那也是好几十年以后的事情了”,帕萨莉小声反驳,任性地闭上了眼睛,“兴许到时候我已经是一位强大的女巫了,能承受分离了。”
“好吧,但我还是希望有人能陪着你,”妈妈温柔地说,“遇到一位了解你、愿意分担和体贴你的人,你们一起相伴到老。”
“我不要。”帕萨莉赌气说,“我就要跟你待在一起。”
对话绕了一圈,又回到了原点。
妈妈无奈又宠爱地笑了,拍了拍她的肩膀,不再说下去了,而是催促:“你不是要出门吗?那最好动作快点,千万别迟到。”
帕萨莉这才走出妈妈的套间,果然一出门就看到走廊不远处等着的多多。
她们一道来到衣帽间,艾弗里夫人已经等在那里了。
“今天只是下午茶,”等多多离开后,她就马上说,有些不安地看向艾弗里夫人身边的活动衣架,那上面挂了好多一看也很贵的常服,“帕金森的请帖上没有说服装要求。”
艾弗里夫人微微扬了一下眉毛,没说话,帕萨莉便紧接着发现自己说了一句傻话,于是也闭嘴了。
“现在跟之前不一样了,你已经快成年了,”艾弗里夫人看着她边说边把衣架上一套绿色的日常裙装递给他,“不能再穿得像个小孩子一样了。”
帕萨莉不情愿地把自己的衣服脱掉,穿上丝绸衬衫,半身裙,袜子,最后穿上低跟鞋。这套衣服显然跟之前的礼服目的一样,都是为了凸显女人味:丝绸衬衫宽松,还有相当漂亮的灯笼袖,但垂坠的衣料还是朦胧地描绘出了胸口起伏的线条,裙子腰身非常细,显出了她的腰身,裙摆长度刚刚露出小腿最好看的部分。此外,这套衣服还配了一条不知什么动物皮毛制成的银色柔软围脖,深绿丝绒低跟鞋,一双黑色女士皮手套,手包和一顶好看的女帽。
“你也得学着化一点淡妆,”艾弗里夫人说着,示意她走出衣帽间,来到隔壁一个稍小的房间。只见这里一样明亮,但摆着一副很大、很豪华的梳妆台,房间四周墙壁覆盖着浅奶油色条纹绸缎墙布,有很多抽屉的白色柜子错落有致地摆在一侧墙边,另一侧则是大衣柜。
帕萨莉匆匆扫了这里一眼,明白这里应该是艾弗里夫人化妆和换内衣的地方。
在对方的指导下,她很快学会了给自己做简单的妆前保养,修眉毛以及化淡妆。
“这样就行了,”艾弗里夫人端详了一会镜子里的人说,拍了下她的肩膀,她便立刻起身把脸从镜子前转开——
“不要跟男孩单独出去,”在她走出化妆室前,艾弗里夫人突然有些僵硬地说,“不要做出什么有损名誉的事。”
“您放心。”帕萨莉感觉太阳穴在突突跳,可还是把愤怒、厌恶和屈辱压了下去,同时加强了一遍大脑封闭术,免得让面前的人看出点什么来——当然,她也得避免让汤姆看见她的惨样。
帕金森家跟艾弗里家差不多大,但会客室的色调相对鲜亮。
帕金森还算热情地招呼了她,把她带到她们的圈子里。让人有些意外的是,格丽泽尔-格林格拉斯也在,看来并没有因为订婚而更多地同自己的未婚夫待在一起。
不过,她注意到,格丽泽尔并没像以往一样跟帕金森一道坐圈子的中心。这不得不让人怀疑对方是否因为订婚或其他原因遭到了边缘化。
“等一会其他人也会到,这不算正式的聚会,大家就是在一起聊聊天,毕竟现在大陆局势不好,也不能出远门。”简单打过招呼后,帕金森对她解释,打断了她的思绪。
“你这身衣服真好看。”一个人说,帕萨莉望向发声者,发现是同学院的乔琪雅-德森豪恩,这位拉文克劳跟她同年级,住隔壁寝室。
迅速在脑中搜索了一番,她从脑海的角落里拽出艾弗里夫人絮叨的关于服装的知识,做好了准备,礼貌地笑笑并点了下头。
“我本来也想买这一套,辛克庞斯这一季的冬装都很好看,”德森豪恩说,脸上露出遗憾,“可我才说服妈妈买了一堆拉格芮,她不可能同意我再去买一堆。”
“我妈妈也是,说现在还在长身体,等毕业之后再说,”梅格拉利亚-乔亚索说,随即感慨,“你家人对你可真好,梅尔宾斯。”
其他女孩也都望向她,纷纷附和。
但帕萨莉知道,她们这并不是真心在表扬她,而是在试探,想摸清楚她的底细——这一点都不奇怪,在参加过几轮这样的聚会后,圈子里的同学还没弄清她的身世,肯定很好奇。
事实上,就连对她展现出兴趣的名内尔也似有若无地问过她关于家里的事。
而每次见到别人望着她,眼底闪现出或好奇或恶意或嫉妒的情绪时,她都有一种难以遏制的冲/动,想把一切都说出来。她想告诉这些人,她就是他们眼中看不上的混血,但即便如此,艾弗里家也还想拉拢她。她想欣赏他们脸上先后流露出惊讶、尴尬、难堪、蔑视以及又不敢完全得罪她的扭曲笑容。
但另一方面,她知道还不到时候——她还没有强大到肆无忌惮、别人都不敢惹的地步。
于是,只好跟前两次一样,她礼貌地笑笑,不接话茬。
这一招总是很有用。因为纯血家族出身的同学都有个共同点,那就是自以为是——以为自己聪明又体面:每当被问话的人只是笑笑不说话,就立刻表现出体贴有教养的样子并岔开话题。当然,他们心里怎么想就又是另一回事了。
果然,见状,几个女生迅速交换一个眼神,把话题转移开了。不过,帕萨莉没有错过她们眼神中高高在上的猜测和同情——显然,她的回避被解读为对身世羞于启齿,她们推断她就是艾弗里家族某位成员的私生子并被推出来为家族交际。
但因为拿不定主意,她们便仍保留着恰到好处的礼节和亲近,既不让她感到遭受冷落也没有像最初那样热情。
这就很好。达到目的的帕萨莉松了口气。
“所以,你假期都在做研究吗?”然而,就在几个女孩自顾自聊起了美容魔法和名下产业时,格丽泽尔-格林格拉斯坐到了她身边轻声问。
帕萨莉有些警惕地仔细观察了一下眼前的斯莱特林——她没有忘记暑假时对方的反常表现,也立刻想起了汤姆曾给她看过的、关于格林格拉斯家的资料。
格丽泽尔似乎比之前暑假时状态好了一些,至少情绪比暑假时稳定了不少,也胖了一些,但眼睛里仍透露着疲惫。
于是,她稍微放下了点心,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表示其实没有多大进展。
“总是参加这样的聚会,时间被占用了不少吧?”格林泽尔理解地笑笑,笑容里一派平静,可还是透露出一丝不同寻常的挣扎和不甘。
帕萨莉不置可否地笑笑,内心却并不愿意跟这位斯莱特林同学深交——格林格拉斯家为了控制小辈按照自己的意愿行事,对格丽泽尔施了夺魂咒,这种疯狂不仅让人惧怕,还会带来很多麻烦。而她现在最怕麻烦。
不过,不知是不是察觉到了她的冷淡和防备,格丽泽尔马上安抚般地冲她笑笑,然后才略微凑过来压低声音说:“我听里德尔说,你对家族守护魔法很感兴趣,或许我能帮上忙。”
说到这里,对方眼里闪过一丝活跃的光亮——帕萨莉觉得这很眼熟,随即反应过来,那是名为“希望”的火光。
几乎是立刻,她的心开始砰砰剧烈跳动起来,手心也冒出了汗——是汤姆让她来找她的吗?他说的“很快就会有消息”,指的就是这个吗?
想到这里,她撤去了大脑封闭术,赶忙问汤姆。
然而,大脑深处毫无反应。显然,汤姆对她使用了大脑封闭术——他目前似乎并不方便跟她对话。
她只能靠自己跟眼前这位斯莱特林周旋了。
格丽泽尔的笑容扩大了——显然还是捕捉到了她的情绪波动——眼睛亮得惊人,笼罩在脸上的疲惫几乎一扫而空,整张脸都散发出光芒来,“如果你有兴趣的话。”
帕萨莉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口水,连忙垂下眼帘,以免泄露出什么不该有的东西,飞快思考起来。
眼前的斯莱特林肯定也对她有所求。鉴于之前的推测,格丽泽尔恐怕想让她提供帮助,脱离家族的控制——不论是物质上的,还是精神上的。
可这对她来说意味着要冒巨大风险。且不说她是否能帮得上忙,最要命的是,但凡插手,稍有不慎就会被发现并得罪格林格拉斯家。假设艾弗里家得知她参与其中,可以想见,她和妈妈的未来会一下陷入非常不利的境地。
“如果你有兴趣,我们可以等开学后详谈。”格丽泽尔看出了她的顾虑,立即体贴地说,但口吻中透露出一丝同刚才不一样的暗示,“我知道你不相信我,但我愿意对一切都开诚布公,直至打消你的顾虑。为此,我乐意先表现出诚意……”
“咦,你居然没有躲在家里研究装置吗?”就在帕萨莉捕捉到她语气的变化并思考这背后的含义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她睁大了眼睛,回过头,便见到了一个假期没碰面的密友之一——此时,阿尔法德的目光正直直落在她身上,眉毛微微扬起,但眼里的情绪很稳定,显然并没有真因为在这里见到她而惊讶。
但在座的其他女孩却截然相反——不少在短暂的吃惊后开始兴奋地交换眼神。
格丽泽尔一反刚才的神秘和冷静的循循善诱,也露出惊喜的表情,接着像在座的其他女孩一样,把眼睛黏在了阿尔法德身上,让人忍不住怀疑刚才她的那番话到底是玩笑还是认真的。
“真让人惊讶,你居然会来,阿尔法德,”帕金森作为下午茶会的主持人首先招呼道,伸出手,阿尔法德立即礼貌而简短地握了一下,然后在帕萨莉另一边坐了下来。
“前天碰到了威廉森,他问我要不要来坐坐,说弄到了一把古董扫帚,我有点兴趣,就来看看,”阿尔法德说,给了在座每个人一个恰到好处的抱歉笑容,“希望没打扰你们。”
“不会,”帕金森马上说,随即半开玩笑半抱怨了一句哥哥,“威廉真是的,居然都没跟我说一声,早知道我就通知大家都穿上最好的裙子了。”
“饶了我吧,”阿尔法德立即拖长腔调说,“我记得我可没得罪过你,帕金森。我还想自由自在几年呢,何况我本来就是偷溜进来的,原本只是想跟着威廉森悄悄上楼看一眼扫帚就走。”
在座的人都笑了,同时也交换了或是意味深长、或是心有不甘的眼神,继而纷纷知趣地找借口起身,把空间留给了他和帕萨莉。
帕萨莉注意到了她们的眼色,心里忍不住一沉——这下不知道又会有怎样的流言传进艾弗里夫妇的耳朵里。何况,多多恐怕就在某个地方暗中观察她的一举一动。今天回去免不了又要被艾弗里夫人说教。
“……要不是亲眼看见,我还以为格林格拉斯在骗人呢,你居然真的出门参与这种社交。”等周围人都走到了听不见他们讲话的范围后,阿尔法德带着开玩笑的轻松口吻说,却让帕萨莉感到心情更沉重了。
不仅因为隐瞒朋友而感到愧疚,还因为跟阿尔法德一比,她越发体会到了自己的被动——刚才的一幕就是再好不过的证据:布莱克少爷甚至不用开口暗示,大家就会自动为他腾出私人空间,而她呢,只能忍着不情愿一一化解别人各式各样的刺探和挑衅。
这就是差距,是她目前无论如何也克服不了的困难。
“我就猜你遇到了什么事,”见她不回答,阿尔法德又说,眼里露出小心翼翼,“所以,这是艾弗里夫妇的意思,让你出门社交?”说着,他眼睛迅速扫了一下全场。
离帕金森的下午茶会正式开始还有十来分钟,好些人都还没到齐,可已经能从现身的人身份看出此次聚会仅限于背景中上的同学——其中大部分受邀的都出自纯血家族。
事已至此,帕萨莉也不再隐瞒,沉重地点了点头。
“哦,我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呢。如果只是这样,那可容易太多了,”阿尔法德的声音更轻松了,还带上了笑意,见她惊讶地看过来,理所当然地抬了下下巴,“布莱克少爷将很乐意为您保驾护航,小姐。”
顿时,帕萨莉感觉心里涌起一阵暖流,一直压在胸口的沉重也减轻了不少。但她也清楚,这么做会给阿尔法德带来麻烦,于是摇了摇头:“谢谢你,阿尔,但我不能把你牵扯进来。你不能因为我被家里禁足。”
阿尔法德撇了下嘴,又耸了耸肩,“家里知道我们是朋友兼合作伙伴,我们一同出现在各种聚会上再正常不过了。”
“但……”
“我记得你说过,不想早早套上婚姻的枷锁,弄得束手束脚什么也做不成,而我也是,那为什么我们不能相互帮助呢?”阿尔法德放松地往沙发上一靠,摊了摊手问。
“我是说过,”听到朋友这么说,帕萨莉的心忍不住狠狠动摇了一下,可理智最终还是占了上风,“但我怕会给你带来麻烦。我可不想你被禁足……”
“不会的,”他从容地说,“你放心,假设他们真怀疑什么,我就按他们的要求去相亲,那样他们就会闭嘴了。”
帕萨莉本能觉得这个计划哪里有些不妥,可一时也找不出缺陷,再加上——她余光瞥见名内尔自壁炉现身了,一到场就在四处张望,想必在找她——她忍不住投降了。倘若非得在陌生人和名内尔之间做选择,她会选择名内尔,可如果名内尔跟自己最好的朋友摆在一起,那么答案就更显而易见了。
“好吧,那我欠你一个大人情,”帕萨莉用手肘碰了他的手臂一下,展露了这段时间以来第一个发自内心轻松的笑容。
阿尔法德露出得意洋洋的表情,也笑了。
不远处,帕萨莉看到名内尔被几个人叫住,聊了两句后,他看了过来,捕捉到她和阿尔法德后,目光里上了惊讶和一丝难以差距的尴尬。
阿尔法德也顺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然后轻松地问:“要过去打个招呼吗?毕竟是合作伙伴。”
帕萨莉想到前几次聚会中面对名内尔的尴尬,有些犹豫。
去吧。畏手畏脚只会让弗利以为你心虚,想玩弄他。这个时候最好别树敌。一个声音在脑海中响起——汤姆不知何时撤掉了对她的大脑封闭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