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无法形容的强烈恶意在对面那女人体内涌出，瞬息间笼罩了整个殿堂，战玲珑顿觉仿佛坠入无边炼狱，身边尽是面目狰狞的恶灵在凄厉哀嚎。

空间变得扭曲。

她的视线中仅剩下一片血红。

嗤嗤！

战玲珑飞快朝着记忆中那两只混沌之灵扑来的方向，抛出两根能量长枪，飞射的符文长枪却犹如泥沉大海一般，脱手后一瞬间便失去了她的感应。

“爆！”

战玲珑低喝一声，四周却没产生任何反应，只有浓稠的血色翻涌，一股股诡异的吸扯力，包裹着她，似要拖着她一直下坠，坠入这血狱的最深处。

是领域！

战玲珑顿时明白。

她自身也已领悟了领域之力，周身两米之内无人可突破，但也仅限于物理层面的攻击。而跟这恶之神女施展的领域比起来，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

面对这无孔不入的诡异能量，她纵有千般手段也无法施展。

必须打破领域逃出去！

处在领域内的敌人是无法战胜的，在自身的领域内，它就是神一般的存在。除非双方实力相差过于悬殊，不然根本没有半点取胜的可能。

然而。

该如何打破这无边血狱？

关键时刻，还是男人及时撑起一片圣洁的光辉领域，将她笼罩进去。

但见四周仍是无边无际的恶灵与血海环绕，不过周身三米内已恢复为正常世界。

战玲珑不由松了一口气，旋即瞥向男人，她自然不是傻子，在男人出手攻击那道灰影的时候，战玲珑就已然反应过来，他是在故意挑起这场战斗。

她没有愤怒这种情绪。

只有冷静。

理由呢？

两人现在可以说是绑在一根绳上的蚂蚱，他还需要借自己之手，破坏月之眼，没理由要害她……

嗯……这条可能性待定。

关于他不能亲自出手这一点，从始至终都只是她的猜测。

也许只是这家伙的伪装也说不定。

但还有一种可能。

就是，他有着不得不消灭眼前这位恶之神女的理由……

“别发愣，敌人已经攻上来了。”

男人提醒道。

“吼！”

一声怒吼穿透血海。

那两只被激怒的混沌之灵在灰气的笼罩下，已彻底妖魔化，它们的身高暴涨到三米左右，面容如梦魇一般，腰身瘦长，却有一对无比巨大的利爪。

借助血海的掩护，它们直接便出现在两人身前三米处，道道灰气已如利箭般飞快袭来。

呜！

战玲珑卷动手中长枪，带起一阵破风声，将游离的箭矢尽数点碎，她腾身而起，宛若飞蛾扑火般扑向其中一只混沌之灵，却迸发出凶猛的破坏力。

嘭！

她凶狠一击抽向混沌之灵的胸口，恐怖力道顿时将其胸膛打得凹陷下去，险些直接击断。

她脚步灵活扭动，借助反震力一跃而起，躲过另一只混沌之灵攻击的同时，枪出如龙，如一道金色电光划过，锋利的枪尖瞬间便贯穿了它的头颅。

噗！

另一只混沌之灵的头部直接被震得粉碎。

然而战玲珑却没接到任何击杀提示，甚至别说提示了，她压根连这些怪物的血条都看不见。

“混沌之灵是杀不死的。”

男人这时道。

战玲珑退回光辉领域内，看着两只混沌之灵的身躯飞快重组，面色凝重。

“那我们该怎么办？”

她问道。

“拖。”

男人平静的回道。

“恶之神女的力量应该还没恢复，不然仅依靠领域就能将我们瞬间灭杀，而不是控制这些混沌之灵攻击我们，我们只要拖到她力量耗尽就行了。”

他解释道。

“应该？”

战玲珑对他的措辞极为不满。

“她当年受伤严重，不是那么好恢复的，甚至我怀疑她早已死去，眼前不过是一缕亡魂。”

男人说道。

“她究竟是什么来历？看她的模样，是不是跟你……跟神族的天使有所关联？”

战玲珑好奇道。

“……”

男人沉默一瞬，不知道是在忌惮什么，最终还是说道：“她是堕落的黑天使。”

“哦？”

战玲珑顿时听出他话中的端倪。

男人这番话，换做任何人听了，都只会认为恶之神女是由圣洁的天使堕落而成。但战玲珑却敏锐的判断出，他其实是采用了模棱两可的回复方式。

是堕落的？还是黑天使？

难道天使族中其实一直存在黑天使这一分支？

神族。

其实应该被称为光明神族。

这一族群仅泛指被光明之主统治的生灵。

它们生活在高高在上的天界，平时愿以光明之子的身份自居，但它们的种族并不纯粹，而是由自远古以来无数个被光明之主收服的种族混合而成。

天使族不过是其中数量最庞大的一支。

但却是象征性最强的一脉。

任谁提起天使，总是会率先想到光明神族，它们是神圣，是纯洁的代表，可如果天使族中诞生了如眼前恶之神女这般，充满黑暗与不详的另类呢？

恐怕，仅仅是消息传出去，就会令光明神族的威信严重受损。

战玲珑似乎理解了男人的态度。

她不再分神。

专心应对起周围越来越多围过来的混沌之灵。

……

黑暗越来越浓稠，由四面八方涌来，犹如液体一般将李维团团包裹。

他手持蜡烛。

光照范围已被压缩到身前一米的区域。

面对这种遭遇，李维反而坦然下来，将冥狼收回亡者空间，这种情形下，任何一只怪物都能悄无声息的要了他的命，以他的实力，已然无法反抗。

女人的话是对的。

以他的水平来到这里果然还是太早了。

不过李维身为玩家，压根不知道恐惧这两个字该怎么写。

这次就算挂掉，也能为以后的探索积累经验。

他一边摸索着四周向前行进。

脚下有倾斜感，李维猜测他此时应是正在深入地下，周围透出一种莫名的阴冷。

李维早已是亡灵之躯，感觉不到过于细微的温度变化，但这股阴寒却仿佛透过他的身躯，直接作用在他的灵魂上，仍让他感受到一种刺骨的寒意。

“呜……”

黑暗中似有鬼怪在低鸣。

李维却恍若未闻。

他在幽冥中时，每天听到最多的就是一群怨灵呼啸着在领地中飘行而过，对这种声音早已免疫。

别说只是声音干扰。

就算真有什么贞子、伽椰子出现在他面前，他也能很淡定的取出刺魂棘，抽的她们原地旋转……

“来这边……”

“过来……过来……”

耳边忽地传来一阵窃窃私语，仿佛有一个温柔的女声在他耳畔轻撩，李维本没理会，却不想她越来越变本加厉，轻呼最终变成了歇斯底里的嚎叫。

“过来啊！”

“我叫你过来！啊！！！”

“你有病啊！”

李维实在忍不住呵斥一声，那声音顿时如同受到惊吓一般，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世界清净了。

下一秒。

李维脚下蓦地踩空，身形当即不受控制的向前方栽倒，他下意识想要闪烁，却最终忍住，因不清楚身在何地，贸然传送搞不好会让自己落入险境。

闪烁技能中有一条效果说明不容忽视。

无视障碍物。

意指，通过闪烁技能，施法者完全可以如同无形体一般穿过一些固体阻碍，但若是施法不当，这一效果也将会导致施法者卡在一些坚硬的物体中。

要知道。

李维可不是如幽灵一样没有实体。

倘若真通过闪烁技能，卡进石头、或是金属当中，他的唯一下场就是被当场挤碎。

因而在盲视野的情况下施展闪烁无异于自杀。

李维强忍住闪走的冲动，挥动魔杖，在身前套上一层瞬发的魔法盾。

然而。

想象中坠落感并未袭来。

李维只觉身体一轻，随后便好似迷失了重力感一般，头重脚轻的浮了起来，他赶紧护好手中的蜡烛，却发现火苗始终笔直燃烧，没有丝毫的晃动。

“你回来了……”

一阵苍老的声音响起。

嗤……

一缕火苗随即在远处点燃，聚拢了李维游离的视线。那火光就仿佛整个世界的中心一般，缓缓摇曳，忽明忽暗的光亮却驱散了浓郁化不开的黑暗。

火光照映出一道干瘦的身影。

那是个瘦骨嶙峋的老者，他身形佝偻，穿着一件灰扑扑的黑色麻衣，双手揣在怀里，盘坐在虚无中，已经睁不开的双眼却紧盯着身前的那缕火光。

“你在等我？”

李维极力控制着身形向他飘去。

“是你，也不是你……”

老人沉吟道。

“……别做谜语人，我们还是好朋友。”

李维无语道。

老人没有理会他的调侃，继续道：“黑暗还在吞噬着我们的世界，火种所剩不多了……你已经带领我们失败了一次，我不知道还该不该相信你……”

“失败？”

李维手忙脚乱的在老人身旁飘过，仅有他的声音传来。

“我不知道你们说的那个人究竟是谁，跟我有几分相似。失败这两个字从来没出现过在我的字典里，你可以选择相信我，或者继续留在这等死。”

他平静说道。

“……”

老人沉默。

半晌。

他缓缓道：“我没有选择了……”

噗通。

包裹在李维周身的奇异力量忽然消失，他顿时摔落在虚无中，李维迅速爬起，就见，老人伸出了双手，虚护着那缕明灭不定的火苗飘到他的面前。

火苗逐渐凝成一本散发着微光的书卷。

老人的身影随之在黑暗中隐去。

“时间不多了……‘它’快到来了……”

他轻声道。

“它是谁？”

李维接过书卷，这正是月之炼金学的第六卷。

灵魂之卷。

“无法形容……无法触碰……无法窥视……”

老人给不出答案。

“‘我’当年都做了什么？我需要做些什么？”

李维问出他最关心的问题。

“你以后会明白……”

老人又玩起了谜语人那一套。

李维却若有所思。

他不说，无非俩种可能。一是不能说。这意味着当年抹除那个人痕迹的神秘力量还在，他若是提及当初的事，八成也会被那力量察觉，进行抹杀。

再者。

便是不想说。

不想说的含义有很多种，但李维很快分析出占比成分最大的原因，便是，说出当初那失败者的经历，极有可能会在未来对他的选择造成一种误导。

错误有时并非是通过修正就能弥补的，也有可能会导致通向另一个错误途径。

最好的选择，就是顺其自然。

“对了，前面那女人明明说你已经丧失神智……”

李维忽然想到什么。

“我？”

老人有些好笑，李维看不见他的身影，此时却能莫名脑补出他无奈摇头的动作。

“真正疯了的人，是她。当年一战她受伤太过严重，以致灵魂分裂，诞生了一个性格截然相反的善良人格，你所遇到的应该就是她，不然……”

老人言尽于此。

当然，他还有一些话没说，若不是来到这里的是李维，也不会唤醒她体内的善良人格。只不过李维终究还不是他，这些话跟他说了也没任何意义。

不过。

极善毕竟不是她的力量主体。

既然她已经被唤醒，主人格也应该快要苏醒过来了吧……

呼！

脚踏实地感忽然消失，李维的身体顿时开始不受控制的坠落。

他只来得及将手中的第六卷收入背包。

所幸，世末之烛的特殊性让它可以无视规则的燃烧，没有被这突如其来的坠落晃灭。李维将它紧紧的护在怀中，保护着自己不被四周的黑暗吞噬。

“已经等不及了么……”

老人凝望着仿佛向深渊中坠落的李维喃喃道。

……

噗通！

不知下坠了多久。

李维整个人忽然砸入一片冰凉的海水中。

之所以确定是海水，因为他品尝出了灌入口中的咸度。李维不禁下意识屏住呼吸，但他随后很快便反应过来，他压根不需要做这种无意义的行为。

他并不会被溺死。

毕竟，他是亡灵。

理论上。

他甚至都不需要进行呼吸。

他的种种感知，都是系统在模拟他身为一个人类玩家的正常反应。

像是味觉、嗅觉这种东西，他在复生为亡灵后就理应丢失，但是由于他玩家的身份，他不但感受不到肉体上的疼痛，还能享受到一切正常的感官。

可谓双倍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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