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永显帝沉怒大喝。
“奴才在!”福万全刚走到殿门外,闻声连忙应答着推门跑了进去,弓身道,“奴才在,请皇上吩咐。”
“哼!”七公主的火爆脾气也上来了,腾地站了起来,用力一甩衣袖,怒视着永显帝吼道,“我这手臂还受着伤,您不闻不问就罢,还往肩上砸杯子!有您这样当父皇的吗?哼!我看您以前对我的宠爱也都是假的!全是假的!您就是个自私自利的暴君——”
“哎哟喂我的殿下欸!”福万全听得心惊肉跳,呆愣两瞬,倏地冲过去拽着七公主胳膊捂住了她的嘴,“您快歇歇吧!”
“贱奴才!滚开!”七公主抬起一脚,使劲踹在福万全小腿肚上,直把福万全踹得踉跄倒地,“主子说话,没你这奴才插嘴的份!”
福万全腿上疼痛难忍,却连揉也不敢揉一下,忙又爬起来朝七公主一个劲儿摇头哀求,“您教训的是,奴才恳请您少说两——”
“让她说!”
永显帝狠厉怒喝。
“说就说!”七公主脖子一仰,豁出去了,“反正是死,不如死个痛快!是母妃姐妹命苦,都嫁了个薄情寡义之人!于文正为了国丈梦把于府搞得鸡犬不宁,子嗣凋零,门庭衰败,您为了皇位和女人,把天下搅得动荡不安,儿女折损,腌臜不断!”
永显帝脸色胀得青红交错,实在难看,福万全急得冷汗直流,忙不迭跑到他旁边,轻缕着永显帝的后背给他顺气,低声劝慰,“皇上息怒!保重龙体!”
永显帝没理会福万全,只一动不动的盯着口若悬河的七公主。
“于文正没能落得好下场,您也不会有好下场!您再这样偏心下去,您会怎样我不知道,但楚氏子孙肯定讨不了好!说不定就跟于府一样,最后只剩下楚云逸,还有跟楚云逸交好的楚云韬兄妹!您那一辈争夺皇位,最终还能剩下三个王叔,如今您刻意制造机会让子嗣互相残杀,真正比当初争夺皇位时还要残暴还要恶劣——”
“噗!”不等七公主说完,永显帝终于猛咳几声,喷出一道血箭,接着又是连绵不绝的咳嗽。
“皇上!”福万全大叫一声,哆嗦着双手从怀里掏出手帕去帮永显帝擦嘴,一边扭头朝七公主皱眉轻斥,“您歇会儿吧!歇会儿吧!奴才求您了!”
“父皇?”看着明黄龙袍上的那片暗红色血迹,七公主只觉脑子一片空白,视线机械性的四处游移,杂乱无章的打量着他。
只见永显帝低垂着头急促的喘息着,右掌用力按住左胸口,双眼痛苦的紧紧闭着,微张的唇齿间染满暗红,看上去触目惊心,异常虚弱,跟先前那个威严霸气的帝王判若两人。
七公主怔愣片刻,跌跌撞撞朝他奔去,扑在他腿边跪着迭声急问,“父皇!父皇您没事吧?啊?父皇?!儿臣不是故意的!儿臣对您没有恶意的!儿臣真的,真的没想惹您生气的……”说到最后,已然泣不成声。
永显帝半虚着眼睛看她,抬手指了指门口,喘气如牛,“立刻给——”
“二皇子殿下求见!”
永显帝话未说完,便听殿门外传来小全子尖细高亢的声音。
二皇兄?
七公主眼神一颤,下意识四下乱瞄,嘴里喃喃喊道,“不不,不不,父皇,不——”
“不什么?”永显帝吃力的问。
“不——”七公主一时语塞,仓惶失措的望着他。
她也不知道自己要表达什么意思。
怔愣少顷,索性照着心里想的,一口气喊了出来,“不让他进来!绝对不能让他进来!他会死的!您也会死的!你们是我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我不要你们任何人死!不能让他进来!”
永显帝轻声嗤笑了一下,深呼吸几次后,拂开福万全的搀扶,靠坐在宝座上,悬着眼帘看她,沉缓开口,“勾结外邦投毒弑君杀父,私造兵器,雇凶行刺君父,油火围杀朕与公主,皇子,王妃,件件桩桩,哪一项不是杀头死罪?他不死,法理何在?”
七公主瘫坐到地上,双目无神的看着他,“您早就知道了,为何以前不杀他?因为北凉解药今日才送到吗?您的毒解了,就不用我哥替您鞍前马后了?您就能自己坐稳江山然后传给楚云——”
福万全听出了一身冷汗,实在担心她再说出什么惊人之语,也顾不得身份贵贱了,佛尘往腰带上一撇,赶忙就跑过去一手抱住七公主胳膊,一手捂住了她的嘴,苦哈哈的劝道,“您少说两句吧!”
永显帝朝七公主摆了摆手,倦意浓浓,“退下吧。退下吧。”
“那我哥呢?”七公主立马追问。
“你哥?”永显帝眉稍微抬,脸上一片淡漠,“那个意图让你葬身火海的哥,自然是迷途知返,以死谢罪。”
“不……”七公主颤抖着双手抱住他膝盖,眼泪如决堤江水汹涌而出,“父皇!您最疼儿臣了,儿臣已经没了母妃!不能再没有——”说着,突然笑了笑,一把抹掉脸上的眼泪,仿佛抓到一棵救命稻草般望着他,急声说道,“父皇!父皇!您刚刚不是问我杀害母妃的凶手查到了吗,儿臣知道了!儿臣不关心凶手是谁了!不管凶手是谁,母妃终究已逝,即便凶手伏法,母妃也不能复活,儿臣不管这个了,儿臣只要哥哥好好的!求您饶了他,母妃的事,我们兄妹二人全都不再惦记!好吗好吗?”
永显帝俯身捏着她的下巴细细端详了片刻,说了句“晚了”,尔后倏地松开她,正襟危坐,沉声道,“七公主楚蕴,伙同其兄楚云哲行刺君父,按律当诛,朕念其醒悟及时,且主动指证背后主谋,首告有功,故从轻发落。着,即刻送往皇室宗庙,为其兄诵佛抄经,洗濯冤孽,终身不得踏出宗庙。”
“是,奴才领旨。”福万全低眉敛目的应声。
“父皇——”
七公主还欲再说,却见永显帝朝福万全一挥手,福万全立马将地上那个脏兮兮的布团捡起来塞回了她嘴里,反剪着她双手,押着她往后殿走去。
不多时,福万全回到大殿,见永显帝正端着茶杯漱口,便捧了个小痰盂到他身侧,永显帝一连吐了四五口淡红色的液体在痰盂里,才放下茶杯,擦掉嘴角的水渍,道,“宣老二。”
福万全担忧的看了他一眼,颔首应是,收拾好痰盂等物,站在永显帝旁边,扬声喊,“宣二皇子进殿!”
殿门打开,阵阵寒风从广场上灌了进来,吹得灯座上的烛火东倒西歪,凌乱飘摇。
楚云哲一脸沉痛的跨进了门槛,殿外太监及时合上了殿门。
永显帝眉目浅淡的看着楚云哲走到大殿中央,恭敬行礼,然后便一言不发的坐在那继续看他。
约莫一盏茶过后,楚云哲自作主张站直了身体,一脸关切的看向永显帝,“父皇龙体安好?”
“嗯。”永显帝略微点了点头。
“如此,儿臣也就放心了。”楚云哲松了口气,“儿臣午膳纵酒,酒醒后便听下人禀报长乐宫失火,儿臣大惊,忙去了长乐宫。一到长乐宫便听禁军说,您和七皇妹已乘孔明灯飞离火海,儿臣稍事心安,心忧您状况,便先赶来探望探望。”
永显帝淡漠的看着他,“老二,事到如今,你还不打算收手?”
“收手?”
楚云哲疑惑的望着他,“儿臣不明白父皇在说什么,望父皇明示。”
永显帝忽然笑了笑,一拍身下宝座,又指了指宽广奢华的殿堂,凉薄开口,“这把椅子,来之不易,看着你的言行,朕仿佛就看到了当年的自己。你的所有套路,朕还是皇子时,已经全部玩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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