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于香媛和于彦修再次来到主院。

沉香将他俩请到花厅，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给于彦修，于彦修诧异的看着信封上那沉稳的四字“二哥亲启”，眉头不自觉的皱了起来，“沉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二妹妹出什么事了？有什么不能当面说，还写信？”

沉香摇摇头，小声道，“王爷说，娘娘昨日秘密外出，兴许得好几日才能回来。这是她给您留的信，您看看便知。”

“秘密外出？”于彦修狐疑的看她一眼，拆开信封，抖出其中信纸。

“二哥，四妹妹，我临时有事，须外出一段时日。生意上的事，多与何先生、钱先生沟通。等过段时间，风大人忙完，来王府时，你们再多与他交流。风大人大才，必能助二位快速成才。”于彦修念完，看向沉香，“二妹妹这是何意？她很久不回北境了吗？”

沉香道，“奴婢也不知道。应该是什么秘密事项吧，王爷就派了几个人随行护卫。”

于彦修和于香媛对视一眼，点点头，“我知道了。既是秘密事项，我们定然守口如瓶，不给二妹妹添麻烦。”

*

扎尔部落西部驻军军营。

楚云逸站在练兵场外，看着沈轩操练完，才转身进了沈轩的营房。

“王爷，您怎么来啦？”一个兵头子打起帘幕，沈轩大大咧咧的笑着走了进来。

楚云逸打量着他，白面小生成了古铜汉子，即便吊儿郎当的笑着，眉眼间的玩世不恭也淡了许多，更多的是成熟自信。

略一点头，道，“手下将士，可都服你？”

沈轩将沉重的铠甲卸下，挂在架子上，将青色衣袖往手臂上一撸，坐到楚云逸对面，笑道，“你刚刚也看到了，有谁不服我？”恣意的翘起二郎腿抖了抖，“王爷，来了这里我才发现，我沈轩，就是为军营而生！所谓声色犬马，二不跨五，在京城被人当做笑话不齿的玩意儿，在这里，就是他娘的王道！适当的露几手硬本事给他们看，再比他们更混一点，那帮小兔崽子对我，啧啧——”摆摆手，“甭提了！那叫一个爽！”

楚云逸点点头，“如此甚好。本王有意将东西部驻军合并为一，届时，扎尔部落驻军长官只需一人。为公平起见，让两军将士心服口服，本王打算让贺将军出面考核，择优上任。你可有信心，战胜东部刘永彪？”

“合并？”沈轩愣了愣，眸光一动，凑近他压低了声音，“王爷，出了何事？”

楚云逸道，“目前并无。”

沈轩点了下头，一改先前懒散姿态，坐正身子道，“据我所知，那刘永彪一直是贺将军的部下，当年在战场上冲得挺快，立过几个小功，很得贺将军赏识。不过，此人孤傲寡言，跟手下处得不咋地。这么些年，除了坦格木事件，驻军几乎没有出过兵，要说领兵打仗，他估计跟我差不多，全无实战经验，而理论上，不一定能胜过我。若说刀枪箭法，单挑，我自认在这北境地界，除了王爷的人，少有人能出我之右。”略一停顿，又道，“只要贺将军不故意偏袒刘永彪，胜他，问题不大。”

楚云逸道，“这点你放心，他虽为主评，还有本王以及其他七部驻军长官旁观见证，他身为驻军之首，断不能公然徇私。”

沈轩挑了挑眉，“不一定。自许恒远被我顶下后，贺将军待我一直颇为别扭，跟其他八位长官明显不同，你合并东西驻军，他定然看出，你是想我将那刘永彪也顶下。如此一来，他心中意见更大。”

捏着下巴笑了笑，道，“王爷，您可别忘了，当年他任戍边大将军时，同时受命的九部驻军长官，只有两人是他部下。没过多久，就成了九人。”

楚云逸轻轻勾唇，声如冰珠，“本王就怕，他没有意见。”

沈轩视线在他脸上打量，剑眉渐渐拱起，伸出拇指朝天一指，“有动静了？”

楚云逸未置可否，起身，抚着袖口道，“你好生准备就是。”

“诶不！”沈轩忙跟着站了起来，压低声音道，“王爷，请三思！就算是倾北境之力，也无法与其抗衡一二！何况，这是——”

楚云逸抬手制止了他的话，“放心，不是你想的那样。父皇待本王如何，本王心中有数，不会让安远侯府一世忠名毁于一旦，亦不会让你无颜再见六皇妹。”

沈轩看他半晌，忽而一笑，“我信你。”朝他一抱拳，掷地有声的开口，“王爷放心，属下定会全力以赴，力求不负王爷所望。”

楚云逸点点头，“本王告先走一步。”

沈轩颔首，陪着他往外走。

*

莫澜不眠不休骑行两日后，在一座城门前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脑中突然闪过在坦格部落，于丹青咬牙承受箭伤的画面，那股狠劲和忍劲，远超寻常男子。

那样的女子，既然如此决然的背着王爷私自进京，未免王爷派人拦截她，想来，她定会努力拉行程，尽快进京。

眉峰一皱，最终还是决定违抗王爷之命，辞别了城门守备，一路快马加鞭往京城奔去。

*

帝京城，勤政殿。

福万全弓着身子站在龙案前禀报，“皇上，前几日，北境王的人带着王爷手谕沿途查行，说是秘密缉拿北境要犯。结果，查到第二个城门时，却半途而弃，快马加鞭往京城方向来了。”

永显帝抬了抬眉，放下狼毫，淡淡问，“查行对象，有何特征？”

福万全道，“被查者，不论年龄、性别，唯有一个共通点，都是身高五尺左右。”

“五尺左右？”永显帝轻笑，“倒是长高不少。”

福万全偷瞄他一下，迟疑着问，“皇上，北境王查的人，可是北境王妃？”

永显帝瞥他，不置一词。

沉吟片刻，重新执起狼毫，在砚台里优雅蘸摆，道，“传令下去，京城城门，暗中协助此人。”

福万全颔首，眨了眨眼，问道，“您指的是，查行者，还是查行对象？”

永显帝似笑非笑的扫他一眼，“朕看你，是老糊涂了。”

福万全呵呵笑，一抬手便抽了自己一个嘴巴，“皇上教训的是！若是协助查行者，何须暗中协助，奴才真是糊涂了。奴才这便下去交代，务必让她顺利入京。”

话落，退出大殿，站在殿外高台上，望着昭文殿方向暗叹一声，唤来小全子，附在他耳边低声吩咐。

小全子听罢，诧异看他，小声询问，“义父，皇上真要协助北境王——”

福万全摆手，“快去！”

“是，我这就去办。”小全子弓身行了一礼，大步走下高台。

*

翌日午后，莫澜抵达京城城门，出示手谕后，很快便有一名小兵迎上前来，“请大人放心，我等定当全力配合协助，禁止那罪人入京祸害。”

莫澜朝他抱拳道，“有劳官爷。”

那小兵忙侧身避开，笑道，“在下小余，哪是什么官爷。”抬手一指楼梯，道，“请大人上了望台一坐，可将搜查情况看得一清二楚。”

莫澜点头，随他上了二楼了望台。

不多时，苍穹和于丹青随着一对车马来到城门外，和其他外乡人一样，迎着阳光，半眯着眼用敬畏的目光在城楼附近四处张望。

城门前站了长长的一队官兵，勒令所有人员下马下车接受检查。

视线触及二楼一处显眼的位置，于丹青眼神顿了顿。那里站了一名黑袍男子，垂目看着城楼下官兵排查。

此人面生得很，但那周身冷厉的气势，却是极为熟悉，跟苍穹等人差不多。

于丹青若无其事的收回视线，看向那些被拉到一旁仔细搜查的人，几乎所有人都与她身高差不多。

心念一动，对苍穹道，“少爷，我东西落在客栈了，回去吧。”

苍穹颔首，调转马头，随出城的人，策马离开。

行至人烟稀少处时，于丹青侧首看向旁边的苍穹，“少爷，你可还行？”

苍穹眼皮一掀，颔首道，“你都还行，我怎会不行。”

于丹青笑笑，“想来也是。五天五夜，好歹一共睡了七个时辰，凭少爷的身板，定是无碍。”

苍穹怪异的看着她。

于丹青被他看得莫名其妙，低头看了自己一遍，瞪眼问道，“我怎么了？”

苍穹轻轻一笑，“无事。我能扛这么久，是长期训练所致，你呢？”

于丹青横他一眼，失笑，“我道你想说什么呢。我这是被逼的，人的潜力是无限的，被逼到绝境了，自然有意想不到的发挥。”

苍穹摇头，显然不信。

不过，主子不愿说实话，他也无可奈何。

于丹青轻咳一声，似真似假的道，“如果我说，我这是长期熬夜养成的习惯，你信吗？”

苍穹再次摇头。

她是什么身份？无论成亲前，还是成亲后，都不可能。

于丹青耸耸肩，“所以，就只能归咎于潜力。”话锋一转，又道，“即使我们这样抓紧时间，也有人赶在我们之前到达了京城城门。可见，我们还是休息太多，速度太慢。”

苍穹颔首，“那现在怎么办？”

于丹青道，“你看他那样子，显然是被城门的当菩萨供起来了，再看入城通道前被仔细检查的对象，都跟我差不多高，显然是有备而来。城门关门前，我们肯定混不过去。”笑了笑，“先回前面小镇，找个客栈住下，清醒清醒脑子，再想办法。”

*

暮色浓黑。

“叩叩叩！”

一阵急促的扣环声突然响起，打破了沉静如水的帝京城城门。

“放肆！来者何人？”楼下有人沉声喝问。

“官爷，求求您，开个门吧！我哥病犯了，得赶紧进城找大夫！再晚，恐怕就没命了！求求您行行好，开个门吧！”城门外一稚嫩的女声哭着求助。

“不行！城门岂是你说开就开？！”那人喝道。

“求您开个门吧！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啊！”女子大声道。

“快走！再在城门大呼大叫，目无法纪，别怪我动手！”城门内又有一人开口训斥。

“咳咳。小妹，你，别求了。不过一死，为兄，不怕。”城门外传来上气不接下气的男声，透过厚重的铁门，传进城门内，已经几不可闻。

女子也压低了声音，哆哆嗦嗦的道，“不行啊！哥，你不能死啊！爹娘和哥哥姐姐都死了，我就剩你了。你死了，我一个小女娃身上带着八九十万两银票不安全呐！肯定会被人抢去的呀！这天又黑了，人家抢了我的钱我都看不清他的长相的呀！哥，你不能丢下我一个人啊，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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