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盛将士已经所剩无几,宫泽昊仍旧站在首排,左臂插着一支长长的箭矢,右臂迅猛落剑,一排排蝎头从他剑下掉落。
贺将军率领六千驻军朝这边靠拢。
“吁——”楚云逸喝停马匹,与斜前方的贺将军之间隔着昌盛朝将士,正面相对。
“王爷,末将救驾来迟,请王爷降罪!”贺将军快速的打望了楚云逸,视线在他月牙色华服下摆上黑黢黢的灰烬上停顿一瞬,朝他抱拳请罪。
与楚云逸这段时间相处下来,他多少知道些,这北境王虽然不摆官威,但骨子里却有着皇家人特有的金贵,不到万不得已,不会让衣裳沾染纤尘。
楚云逸神色清淡,略一点头,扫了眼地上的凤火蝎和昌盛将士,淡淡道,“这是凤火蝎,尾刺剧毒,一刺毙命,请贺将军派人斩下蝎头。这些都是昌盛朝壮士,请贺将军派人将他们送回迎客居。”略一停顿,声音冷沉了一阶,音量却扬高了许多,以方圆一里之外都能听到浑厚嗓音说道,“坦格木率众造反,已被本王伏诛。这里的所有坦格部落人,皆为逆贼,请贺将军率兵征伐,格杀勿论。”
话落,那些正在厮杀的坦格西郎的人登时停止挥刀,错愕的转身看他,横队怒对,气愤喝骂。
“你出尔反尔!”
“造反的是首领,我们只是被逼的!我们并未伤害到你!”
“你亲口说,给我们将功赎罪的机会!”
楚云逸眼神如冰箭射向那几个骂骂咧咧的人,冷声道,“有胆造反,就该有种承担。本王的确说过让你们将功赎罪,那也只是让你们能够死得痛快罢了。”
他们犯下的罪行,绝无活路,处以凌迟之刑,都不为过,居然还妄想饶命?
一声冷嗤自楚云逸鼻尖逸出。
于丹青今日受的苦,皆是因为他的一念之差。若是当初处置了坦格木,她兴许就能躲过这一劫。这样的错误,他绝不再犯。
那些人怔忪几瞬,突地气急败坏的爆了粗口。
“草!”
“你他娘……”
贺将军皱眉,朝身后一挥手,高声下令,“章林,带人通知许恒远,格杀勿论!石磊,率六百人在蝎群四周斩杀蝎头,注意,切勿碰触尾刺!何柱,率四千精兵剿杀逆贼!其余人等,保护王爷!”
“是!”一千余人齐声应答,气势如虹,愣是将坦格部落人的叫骂声生生淹没。
众人立马行动。
坦格木的弓箭手猩红着眼角瞪着何柱等人,弓箭纷纷瞄准他们,有人怒道,“何柱,别忘了这里是坦格部落!杀了我们,谁来守护这北境草原!你就不怕北凉大军长驱直入?!”
何柱是个四十来岁的粗犷爷们,闻言,仰天大笑,“好家伙!区区北凉,我还没放在心上,也就你们将其视为洪水猛兽!你何爷我早就看你们不顺眼,正好,今日名正言顺,一并收拾了!”大手往前一挥,高声下令,“给我杀!”
他身后的四千精兵立马气势汹汹的提着刀剑枪矛朝部落人冲去,与坦格部落的人激战厮杀,坦格部落的人再无多余精力关心蝎群和楚云逸等人。
宫泽昊落下一剑,沉声下令,“撤!”
一众昌盛将士应声,速速撤退,将前线位置交给了石磊的人。
宫泽昊收剑入鞘,抛给旁边的姜桑,抬起右手,将左臂上长长的箭身撇断,随意丢在地上,看了眼前方,除了他的胭脂赤兔,其余将士的马匹早已不知所踪,想来,该是受惊逃散了。
“哒哒哒!”一阵马蹄声从身后传来。
众人回头看去。
贺将军率领士兵,赶了一大群马过来,对楚云逸道,“王爷,这离迎客居尚有一段路程,昌盛壮士有伤在身,骑马回去能快些。”
楚云逸略一点头,看向宫泽昊,朝他伸手示意,“宫兄,请。”
宫泽昊颔首,吩咐昌盛将士上马,走到胭脂赤兔旁,温柔的摸了摸它的头,利落的翻身上马,和楚云逸并驾齐驱,一行人朝迎客居疾驰而去。
几里路实在不远,不到半盏茶功夫,楚云逸一行已经回到迎客居。
迎客居灯火通明,乒乒乓乓声不绝于耳,府外士兵仍在灰烬和院角各处搜寻蝎王。
楚云逸吩咐朝廷驻军接替搜寻工作,让昌盛朝将士回房歇着,然后和宫泽昊一起往府门走去。
进府门后,他停下步子,朝宫泽昊一抱拳,诚挚说道,“宫兄今日大恩,楚某铭记于心。来日,宫兄若有需要楚某帮忙之处,楚某必定全力以赴。”
宫泽昊也停步,恍惚一下,唇角扬起一个极小的弧度。
这话,好熟悉,他今日已经听了两遍。
朝楚云逸点点头,云淡风轻的开口,“楚兄不必放在心上,本宫只是为求自保,顺带帮了你罢了。”
楚云逸看了眼他嘴角几不可见的弧度,未置可否,抬脚往前走,话锋一转,道,“今日之事,给宫兄造成的损失,本王会尽力弥补。”
宫泽昊和楚云逸一起往前走,眉梢微抬,淡淡问道,“楚兄打算如何弥补?”
那姿态悠然闲适极了,完全看不出方才斩杀蝎头时的狠厉,也丝毫不见中箭的虚弱和狼狈。
楚云逸道,“战马损失,本王全力承担,宫兄方便时,再去挑选两万匹精壮战马。昌盛壮士伤亡惨重,本王会派人护送宫兄一行顺利抵达昌盛京城。”说罢,偏头看他,“不知宫兄意下如何?”
宫泽昊道,“楚兄有心了。不过,战马损失,也有本宫看管不力的责任,本宫自愿承担三成损失。”
楚云逸眸光微闪,沉默少时,点头道,“如此,就依宫兄所言。坦格草原,如今已不再适合驯马,本王明日会在旁边扎尔部落开辟临时驯马场,由官府全权守备,宫兄若是不急着回国,可在那里驯马。”
宫泽昊看着庭院内四下忙碌的北境驻军,眼神几经明灭,道,“楚兄事务繁忙,本宫也出来许久,还得回国料理一众将士身后事,若是可以,本宫打算,三日后启程回国。”忽而微微一笑,“只是不知,赵知府是否放行。”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宫泽昊的客院外,楚云逸停了下来,浅淡一笑,道,“宫兄情况特殊,应当特事特办,与官府战马采购流程并不冲突,赵知府自然不会有异议。”
宫泽昊道,“如此甚好。”
楚云逸点点头,嘱咐他小心蝎王,然后告辞,大步往于丹青的厢房走去。
宫泽昊看着他消失在视线里,抿了抿嘴,大踏步进了客院。
姜桑跟在宫泽昊身后十步远,听了他们的对话,微松一口气,抱着他的剑快步跟了进来,在他身后问道,“太子,三日后我们就离开吗?”
宫泽昊头也不回一下,淡声道,“嗯。你明日安排将士身后事,设灵厚葬,确定家属抚恤金,回国后立即联系各人家属。”
姜桑颔首应是,不再言语,随他进屋。
宫泽昊打发了将屋里来来回回搜查了七八遍的昌盛士兵,靠坐在床头,让姜桑给他处理箭伤。
姜桑跟着宫泽昊转战沙场,处理箭伤也是得心应手,很快便将那倒刺箭矢拔了出来。
宫泽昊闷哼一声,咬牙承受着那股钻心刺骨的疼痛,滴滴颗颗冷汗从他鬓角冒出,滚落,眯眼打量地上那支带着白骨血肉的箭矢,突地扯了扯唇角,倒真是和她同病相怜了。
姜桑皱紧眉头,脸色又阴郁了两分,手上却是麻利的给他上药,包扎。做完这一切,扶宫泽昊躺到了床上,然后站在旁边伺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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