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丹青出到外间,唤来檀香,帮她参谋着裁剪布料。
檀香的针线活是几个丫头中做得最好的,心灵手巧。
“小姐,您是要给三皇子做婚服吗?”王嬷嬷在一旁乐呵的开口问道。
因为赐婚,落月阁所有下人都得了相当可观的打赏,这两天院子里一片喜气洋洋,尤其是王嬷嬷,嘴巴几乎没合拢过,走路都似乎带着风。小姐终于要出阁了,并且姑爷对她如此看重,这下,夫人在天之灵也能安息了……
于丹青轻笑,“不是的,嬷嬷。婚服做工繁复,这还有七日了,我哪能赶得及?就是做寻常穿的衣服罢了。你也知道,我并不擅长针女红,要独立做好一件衣服还真是不可能。”
“欸,是是。您也别担心,就算您做得不好,三皇子也是十分宝贝的。呵呵。难得的是小姐有这份心呢。”王嬷嬷拿过针线篓里的一块粗布,仔细翻看着,高兴的说,“小姐,您这针脚走得很密,就是有些歪,第一次练手就能做到这样,已经不错。老奴相信,您再练上几次,应该能做得很好了。”
于丹青笑笑,没说话。
以前,她就绣过两个十字绣手机挂件,还是格布上印染了图案的那种,她只需要跟着落针就行,根本看不出针脚好坏。
昨晚上临时抱佛脚,她可是缝了三个粗布荷包,王嬷嬷手里拿的那块布,是她最后绣的回纹。
楚云逸看她辛苦,劝了两次,说让她做衣服只是想让她多些参与感,并非真正的要她做衣服,还笑话她,做得太丑,他可不好意思穿,让她别折腾了。她却执意要做,他也只好由着她了。
“檀香,肩膀这儿,尽量宽松点,活动自如一些。”于丹青手抚着顺滑细腻的红色云锦,想象着楚云逸穿上她做的衣服时的俊逸模样,眉目间的柔情更甚。
半天不见檀香应声,便抬头看她,却见她正双眼呆愣的看着尺寸,很是心不在焉。
不自觉的,于丹青的眉毛已经微微蹙起,从将军府回来后,檀香的言行就着实怪异,这么久了,居然还没调节过来。
王嬷嬷见状,忙用胳膊捅了捅檀香手臂,小声提醒,“檀香,小姐跟你说话呢!”
“嗯?”檀香茫然的看她,无意识的“哦”了一声,忙垂下了眼帘,轻声问道,“小姐刚刚说什么?请小姐恕罪,奴婢一时大意,没能听见。”
于丹青面色浅淡的看着她,“没事了,你退下吧。”
“是。”檀香颔首,略显慌乱的丢下纸张,便红着脸退了出去。
“小姐,您看,这檀香丫头……”王嬷嬷担忧的看着她,想为檀香辩解两句。
于丹青直接打断了她,“嬷嬷不必多言。你看看,这是我量的实际尺寸,裁减时,要注意哪些?”
王嬷嬷笑了笑,忙应声,“是,老奴先看看尺寸……”
不多时,王嬷嬷便将裁剪要点告诉了于丹青,于丹青开始裁布、缝制。
*
午休后,楚云逸出门办事,于丹青坐在屋里继续做衣服。
她做得很慢,每一针每一线,都要认真比对了再落针,王嬷嬷边看边叹,“真正是慢工出细活,小姐这针脚,快赶上霓裳坊的许娘子了。”
于丹青目不斜视,笑道,“那许娘子可是京城最好的绣娘,你这样说,也不怕惹人笑话。”
她也觉得自己做得很好,不过,跟那许娘子相比,恐怕还是差远了。楚云逸的衣服,好几件就是许娘子做的,那做工,确实完美、精良,一看就非凡品。
王嬷嬷不以为然,“老奴说的可是真的,您看……”
正在她准备细说时,却见沉香步履匆忙的跑了进来,“小姐,大小姐,小产了!”
于丹青正在落针,一时不查,直接扎在了左手食指指尖,立马冒出了一颗细小的血珠子,她秀眉微蹙,放进嘴里吸了吸,这才看向沉香,“什么时候的事?”
“午休时,大小姐突然感觉肚子一阵绞痛,没多会儿,就开始见红,血流又急又猛,锦绣阁乱作一团,有人立马去请府医。李府医赶到的时候,那孩子便已经没了。”沉香语气急促的说着,“玉雪说,李府医这会儿还在锦绣阁呢,老爷、赵夫人、大少爷等人也都在,大小姐哭得肝肠寸断,场面很是混乱。”
于丹青放下针线活,端过旁边的茶杯喝了一口,点点头,淡淡说道,“此事,没人来通知,我们便装当作不知。你嘱咐玉雪,在院子好好呆着,别往外头凑了。”
沉香不解的看着她,“小姐?不让玉雪去打听打听孩子怎么没的吗?奴婢担心,大小姐会……”话到嘴边,她还是咽了下去。
于丹青眼神微冷,轻嗤,“赖上我,是一定的。所以我们更好管好自己的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别给她可乘之机。”
王嬷嬷忙道,“老奴这便去嘱咐丫头们,让她们别议论这事。”于丹青点头后,她便利落的去了。
于丹青看了看缝了半截的衣袖,沉吟片刻,吩咐沉香,“你去内室看看,有没有可疑物品。”
沉香想了想,明白了她的意思,皱眉,“可是小姐,内室正在修葺,人多手杂的,奴婢这会儿去看了,也没用啊。”
于丹青点头,“正因为如此,我才让你去看。你这就带上阿兰去仔细检查。我一会儿让苍穹和苍井过去守着。另外,也去庭院里看看,花盆树底树枝都不要漏过。看完,阿竹去庭院守着。”
沉香颔首离去,于丹青这才拿出玉笛吹了吹,把苍井二人唤来,仔细交代了一番,才继续做衣服。
不多时,白芷进来禀报,“小姐,唐小姐和沈小姐来了。”
话刚落地,便见唐若男和沈嬛笑眯眯的走了进来。
“表妹,听说你下月六号就成亲?”唐若男边走边扬声问道。
沈嬛也是啧啧叹道,“听说,上午三皇子送了聘礼过来,可是排了好长一串,一眼都望不到尽头呢!”
于丹青放下针线,笑着迎了过去,拉住她俩的手往椅子走去,“我也觉得很吃惊,被吓了好一大跳呢。三皇子说他已经准备好了,日期也看了,我也不好多说什么了。”拉着她俩坐好了,阿梅也上了茶水和瓜果。
唐若男点头,“是挺惊人的。可能是你这段时间出事太多,三皇子不放心,想早点把你娶回家给护起来了。”瞥了一眼榻上的大红布料,挑眉笑道,“表妹,你这是做什么?婚服?”
于丹青嗔怪,“我也是昨天才知道自己要成亲了,这么几天时间,我做什么婚服?何况,我这女红是何水平,表姐又不是不知道。”
“那你这是做什么?大红大红的。”沈嬛也看了过去。
“三皇子什么都准备好了,我整日里闲着也没事儿,就寻思着给他做件袍子,意思意思。”于丹青浅笑着说道,“上午才开始做,还没做上一只衣袖呢。”
唐若男仔细打量着她,揶揄的笑道,“这下好了,不用绣嫁衣,还有这么多聘礼,以后京城的姑娘成亲时,新郎官压力得有多大,新娘整日的跟他念道,你看谁谁谁……”
于丹青“噗嗤”一乐,扶着她的胳膊笑道,“看你把乐得!心眼真小!这么记仇!”
“若男说得对,看了你们俩,我感觉我更难嫁出去了!”沈嬛努了努嘴,“其他男子跟程大哥和三皇子一比,简直就是自以为是的自大狂,根本不知道心疼女子。”
唐若男摆摆手,挤眉弄眼的看着她,“欸欸欸,你这话说得可就不对了!我大哥可是温温润润的,对女子也是温言细语的,从不摆大男子主义,对我大嫂定会好得不得了!”
于丹青看看唐若男,看看沈嬛,眨了眨眼,一本正经对沈嬛说道,“就是,义姐,我表哥最好了,性子温厚,为人正直,文武双全,关键是,还洁身自好,实在是难得的佳婿良人。我瞧着义姐与表哥,很是般配,且男未婚女未嫁,双方又知根知底,不如,我就做个红娘,给你们牵个线搭个桥,到时候多给我送上两包喜糖?”
“于丹青!”沈嬛脸色通红,抓着她的手臂用力摇晃,“你胡说什么呢!知不知羞!”
唐若男看着她俩一个劲儿的奸笑。
于丹青随她摇,摇头晃脑的继续说着,“真的,义姐!你看,我大舅和大舅母跟义父义母关系好,又很喜欢你,你嫁过去了肯定不存在受婆家的气,更不可能受小姑子的气,多好啊!趁着我表哥现在还没定亲,你们正好凑一对。现在这世道,渣男太多,过了我表哥这村,可就再没这么好的店了!”
沈嬛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狐疑的看她,少顷,突然撒开手,问道,“你说的,都是真的?”
唐若男紧紧捂着嘴,闷声笑着。
于丹青点头如捣蒜,“自然是真的,比真金还真!要不是觉得你和表哥各方面都实在般配,我还不愿多这话呢!”
“真的?”沈嬛还是将信将疑的看着她。
于丹青郑重的点了个头,“真的!”看见沈嬛眼珠子转了转,又接着说道,“我一会儿就跟表姐去将军府,跟大舅和大舅母说说这事,好吗?”
沈嬛红着脸想了想,一点头,“好。”
于丹青笑得眉眼弯弯,就知道她会同意。沈嬛父子仨性子差不多,都是耿直爽快,认准一件事就容易死心眼,但是也会认真思考别人的建议。如果觉得可行,通常会采纳。
唐若男这才拉着沈嬛的手笑道,“嬛儿,你不是过来给表妹送礼么,一路上都那么保密,现在都到面前了,总该拿出来看看了吧?”
沈嬛展颜一笑,从阔袖里取出一只细长的礼盒,递给于丹青,“义妹,这是我送你的定亲礼物,你们虽然没定亲,可这东西我老早就给你准备了,留着也没用,只好送过来了。”
于丹青听得满头黑线,高兴的道了谢,然后打开了礼盒。是一柄小巧的匕首,手柄上镶嵌着一颗红宝石,很是精致。
于丹青惊喜的看着她,“多谢义姐!这礼物我很喜欢!”说着,便抽开了匕首,果然,刀身闪着莹莹寒光,一看就很锋利,她顺手取了一个茶杯,对着杯沿用力一划,茶杯立马划破。她眼里的惊喜更甚,忍不住问道,“义姐,你从哪里得来这么一把好匕首?”
看她这么高兴,沈嬛也笑得欢畅,“我瞧着你整日的被人陷害,身边多个防身的利器总是好的,就让我哥给找一把匕首。没两天,他就把它给我了,我问他哪里来的,他坚决不告诉我,保密得紧。”
于丹青把匕首插了回去,放在手里轻柔爱抚,满眼的喜欢,“多谢义哥和义姐了。”说罢,把它往怀里一放,就吆喝着赶紧去将军府,争取今日谈出个结果来。
沈嬛脸皮儿又红了红,还是爽快的起身,风一样的进来,又风一样的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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