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勤政殿。
永显帝正端坐御案之后批阅奏折,福万全进来躬身禀报,“启禀皇上,三皇子殿下回京了。半个时辰前三皇子与于二小姐共乘一车,入了城门,往于府方向而去。”他尽量平静的陈述,奈何身子还是微微战栗。三皇子这是赤裸裸的挑衅皇上,平白的让他们这些奴才当了出气包。
永显帝眼神一顿,抬眼看他,“和于二小姐共乘一车?”
福万全没敢抬头,“是的。城门守卫检查马车时,亲眼所见。”
永显帝点点头,继续看奏折。
福万全暗吁一口气,退到旁边伺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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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云逸走后,于丹青便来到厅堂坐着,将沉香、玉雪、王嬷嬷三人喊到了跟前,“你们给我说说吧,最近都有什么新鲜事?”
沉香笑道,“小姐,如您所料,自您走后,先是悠然居的说书先生说了您和三皇子的事,然后是各大茶楼、酒肆请了戏班子和说书先生热热闹闹的说了这事,没多会,这事便传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大家不光说您心胸宽广,巾帼英雄,还将那散播恶言的人狠狠的骂了一通呢。这事说了四五日才渐渐消停下来。后来您给范县送药、提议动员百姓一起修堰渠这些消息传回来后,大家对您更是赞不绝口。”
于丹青轻笑,“是吗?没人说我是去找三皇子的?”
沉香想了想,“第二天有人这么说过,不过被其他人骂了。林州那边传信回京之后,再没人这样说过了。听说您中毒了,大家将那丫鬟骂得可凶了。”
“大家都知道我中毒了?”于丹青挑眉,楚云逸明明说过,他只向永显帝和她爹传了私信,并言明不对外声张此事,结果还是被传出来了吗?“他们是如何说的?”
沉香道,“什么说法都有。有的说得很难听,大多数人还是说赵神医连瘟疫都能治好,您的身体定是没问题。还说您菩萨心肠,多才多艺,定有上天庇佑。”她突然皱眉问道,“小姐,奴婢听王嬷嬷说,您再喝些汤药便好了,是真的吗?”
于丹青垂目喝了口凉开水,笑道,“自然是真的。你们不也说了,赵大夫可是赵神医,哪有他治不好的病。何况我并未生病,只是身体有些虚弱罢了。”她顿了顿,又问,“表姐她们来过了?”
沉香点点头,“嗯!您走那日下午,表小姐和沈小姐都来询问怎么回事,奴婢把您给她们写的信交给了她们,她们看后,笑了笑便走了。还有那昌盛朝四公主,您走后一会,她也收拾行礼回了使馆。”
“四公主…”于丹青略一思索,问道,“她和太子都回昌盛朝了?”
“是的,您走后四五日,他们便走了。”沉香笑了笑,道,“之前茶馆里的刘先生不是说太子和四公主都要来京城和亲吗,结果他们走时谁也没带走,自此之后,那刘先生再没敢在那茶馆说过书了。”
“是吗?”于丹青眼神轻闪,又问,“还有其他事没?”
玉雪闪着清澈的大眼道,“咱府里也有好些新鲜事。大小姐怀孕了!奴婢听喜萍…”
“你说什么?”于丹青倏地抓紧了椅子扶手,紧紧盯着玉雪,眼里写满了惊诧。
王嬷嬷点头,小声说道,“正是,小姐。全府都知道了。大小姐已经有孕两个多月。”
于丹青咽了咽口水,“两个多月?”上次她举办聚会,楚云哲和于锦华发生关系正好是两个月前。难道她是那次怀上的?可是,她明显是对楚云哲用了药的,这种情况下生的宝宝真的没问题吗?他们本就是近亲,再加上用药…天,她已经不敢想象。
玉雪道,“是的,李府医已经瞧过了,两个月左右。头三月胎还未坐稳,大小姐整日呆在院子里,不去别的院子,也不让其他人进锦绣阁。护得可紧实了。喜萍说,二皇子经常夜里去锦绣阁找大小姐,然后将她们都打发得远远的。府里的下人还说,要是大小姐顺利产下男胎,凭着老爷的权势,以及二皇子对她的宠爱,没准儿还能将徐大小姐那个正妃顶替下去…”
“休得胡言!”于丹青忙打断她,“徐大小姐的二皇子妃是圣上亲赐的,圣旨已下,如何能够随意顶替。其他人说说就罢了,你们切莫跟着起哄。小心祸从口出。”
玉雪后怕的拍着胸口,“小姐放心,奴婢就是在旁边听着,并没有参言。”
于丹青点点头,凝神想了会,突然扶额轻笑。于锦华这是傻人有傻福吗?还是如同她和楚云哲的孽缘一般,于锦华和楚云哲的夫妻情缘也是早已注定,生生世世,都逃不脱宿命的轮回。
宿命的轮回…前世的楚云逸过得太凄惨,今生,她不愿他重蹈覆辙。
沉香见她神思不属,轻声喊道,“小姐?您也不用太难过,二皇子已经与您无关了,三皇子对您如此好,比那二皇子好多了。”
于丹青摇摇头,“我没有难过。我爹是何态度?”
玉雪道,“老爷和往常一般,对大小姐并无特别之处。”
于丹青眯了眯眼看向玉雪,“你说,喜萍…告诉你,二皇子经常夜里去锦绣阁?”
玉雪点头,“是的。她不光跟奴婢说了,跟好多丫头都说了呢。”她压低了声音,道,“奴婢发现了,自从她说了二皇子去锦绣阁后,她脸上的笑容多了好多,身上的伤也少了许多。”
于丹青眉目一松,笑了笑,“二皇子可有说,何时抬她进门?”
玉雪想了一阵,道,“好像没听说。倒是徐大小姐已经开始绣嫁衣等物。”
于丹青回想着徐慧的模样,她们统共见过三次,倾荷湖时优雅淡然,宫宴那日找她讨要请帖时亲切随和,她办聚会时,开始娇羞又不失大方,得知楚云哲于锦华之事后挺直背脊借故离开。听说她将府中的庶出姊妹管得服服帖帖…于锦华的招数在徐慧面前,完全不够看,她俩的心机根本不在一个段位上。
于丹青道,“徐大小姐是御赐的二皇子妃,婚期还有三个多月便到,她自然要认真对待。不为别的,就为了那纸圣旨,她也不敢有半点马虎。还有其他事没?”
王嬷嬷道,“一个月前,老爷将赵姨娘抬作了平妻。没两天便收回了柳姨娘的掌家之权,交给了赵姨娘,柳姨娘消沉了好一段时日呢。如今府上事务,都是赵姨娘在打理。”
于丹青扬了扬眉,这事倒在意料之中。她问,“赵姨娘打理得如何?”
王嬷嬷道,“这一月以来,府里倒是没有生过事。我们落月阁和以前一样,并无丝毫改变。您的月例按时足额的发放,布匹胭脂等物也是按时按规的发放了的。”王嬷嬷笑了笑,“说到月例,老奴倒是想起来了,这两个月铺子的收益全都送过来了,老奴这便取来给您。”
于丹青点头。
不多时,王嬷嬷抱了一摞信封过来,放在于丹青桌上,“小姐,这是五间铺子,六月和七月的收益。六月的收益是七月初送来的,七月的是前几日送来的。”她乐呵的道,“老奴看了看,很是可观呢。”
于丹青笑笑,依次打开信封看着。各家铺子都是按照她的吩咐,将当月总的收入、费用、利润列在一张纸上,和银票装在一个信封里给她送来。
十封信看完后,于丹青唇角的弧度扬得更高了。她拍了拍那摞信,道,“还有什么事没?”
王嬷嬷三人互相看了看,同时道,“没有了。”
于丹青点点头,“王嬷嬷随我进来。”话落起身往内室走去。
晚上,落月阁的下人都得到了打赏。
三等丫鬟各得了一副银耳环和一两银子,二等丫鬟各得了一只金戒指和二两银子,王嬷嬷和一等丫鬟各得了一副金耳环和三两银子,厨娘吴婆子得了一副金耳环和一两银子。落月阁下人的待遇在于府算是极好的,于丹青平日的打赏比她们的月银还多,今日再这般一打赏,她们在于府更体面了。众人皆是喜笑颜开,向于丹青磕头谢恩。
于丹青摆摆手,笑道,“我不在的这段时日,你们将落月阁打理得很好,各位都辛苦了,这是你们应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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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云逸受着众人的讶异视线和恭敬行礼,来到了勤政殿。
门外的太监见到楚云逸,抬了抬眉,立马见礼,然后进去通禀。
约莫一刻钟之后,那守门太监才退了出来,殿门大开着,他对楚云逸躬身道,“三皇子殿下,皇上请您进去。”
楚云逸点头,只凉了他这么一会,父皇的态度比他想象中的要好得多。他面色浅淡的走了进去。
“儿臣参见父皇!”楚云逸跪地行礼。
“坐吧。”永显帝打量着楚云逸,半晌没有言语。
楚云逸谢恩后,坐在椅子上,随他打量。
“你何时进京的?”永显帝随意的问。
楚云逸道,“约莫一个半时辰前,儿臣入的城门。”
永显帝抬了抬眉,“一个半时辰前…为何现在才进宫?”
楚云逸道,“儿臣先送于二小姐回了于府,方才回的宫。”
“送于二小姐回于府?”永显帝声音冷了下来,他眯眼看着楚云逸,“朕没记错的话,你这趟出门是因为林州城洪灾一事,并非护送于二小姐。”
楚云逸点头,“是。儿臣的确是受父皇之命前往林州城处理灾情。于二小姐在此次救灾中立了大功,却在范县中了毒,身体极为虚弱。于公于私,儿臣理应先送她回府。”
永显帝点点头,虎目微沉,“于二小姐的身体如何了?”
楚云逸道,“她忍受了七日七夜的疼痛,身体急剧消瘦。调养了一个月,如今除了消瘦和虚弱外,并无其他不妥。”
永显帝看着他的眼,“七绝香,女子服了此毒,恐怕会伤及根本,影响子嗣之孕育。”
楚云逸轻笑,“父皇所言极是。不过,于二小姐身体一向强健,又有赵大夫专门调理,赵大夫说了,她的身体不会有任何后遗症。”
“是吗?”永显帝再次打量自己这个三儿子,“老三,此次林州之事,你办得极为妥帖。按律,应当记一大功。说吧,你想要什么赏赐?”
楚云逸撩袍跪了下来,“多谢父皇赏赐!儿臣恳请父皇,允许儿臣求娶于二小姐为三皇子妃!”
永显帝眯眼笑了笑,他看着楚云逸的头顶,沉声道,“老三!于二小姐的身体,如今并不适合谈婚论嫁。”
楚云逸道,“她只是虚弱而已,假以时日便能调理好。她还未及笄,并不急着生养之事,待她及笄,身子定是早已调理透彻。”
永显帝摆摆手,“除了此事,你还有何要求?”
楚云逸直视着他,“除了此事,儿臣并无其他要求。望父皇成全!”
永显帝只看了他一眼,便低头翻看奏章,漫不经心说道,“你退下吧。回去好生休息,明日早朝。”
楚云逸抿了抿唇,“是,儿臣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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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明通殿。
楚云哲在书房作画,追影进来禀报,“主子,三皇子回京了,他方才从勤政殿离去。”
楚云哲正在描画女子眉眼,闻言手腕一抖,将女子眼眶画得又粗又壮,与旁边水润灵动的杏眼截然不同。他皱了皱,抬起手腕在那杏眼上重重的划了一笔,然后搁下狼毫,将画像揉成团抛进了旁边香炉里。“回来了吗?”他轻笑,“他可是立了大功,怎么悄无声息的就进了京?”
追影道,“城门守卫说,三皇子是坐着于二小姐的马车入的城门。”
楚云哲挑眉,“嗯。还有呢?”
追影回道,“请主子恕罪!属下只探到这些。”
楚云哲摆摆手,挥退了追影。
他重新铺了一张画纸在桌上,镇好四个角后,执着狼毫却迟迟不下笔。少顷,他扔掉狼毫,唇角扬起一抹冷笑,“你对她竟是这般深情,呵呵,难为你与本王装了这么多年的兄弟情深。母妃说得对,本王还真是小瞧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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