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走后,于丹青独自躺在床上,若有所思。
突然,肚子传来“咕噜”一声,她这才想起自己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话说,这些丫头都不知道给她送饭来吗?
于丹青鼓足劲儿喊了一声“檀香”,没人应,又喊了声“嬷嬷”,还是没反应,于是又喊“沉香”,结果,还是一样。于丹青叹了口气,只好在被窝乖乖等着,“原来小姐也不好当。”
不多时,王嬷嬷和沉香喜滋滋的走了进来。
沉香拎着个精致的小食盒,进门就问,“小姐,您饿了吧?吃饭了。”
于丹青眼巴巴的看着食盒,恹恹的问了句,“我多久没吃饭了?”
沉香一愣,马上又红了眼眶,“都怪奴婢不好,小姐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
于丹青心头好受点了,唇角微弯,“现在吃也不晚。”
“是,是,奴婢马上给您盛来。”沉香猛点头,小跑到圆桌旁,麻溜儿的摆饭。
“端过来。”于丹青腾的一下坐了起来,下一瞬便龇牙咧嘴的发出一声痛呼。
唔,这浑身的疼痛劲儿,好酸爽。
“使不得啊!您快躺着快躺着!”王嬷嬷却是吓得不轻,忙不迭跑过去,扶于丹青靠到了大迎枕上。
“端过来?”沉香愣愣的望着她,手里端着一个碟子不知该往哪放。
于丹青略一点头,“没错。饭菜摆这儿。”
小姐真是这个意思!
沉香一脸讶异,喏喏说道,“可是小姐,这不合规矩——”
于丹青无语,“我都这样了,还讲什么规矩?这里也没外人不是?”眼珠一转,又道,“再说了,我是个讲规矩礼仪的人?”
沉香一噎,速速将碗碟全部转到一张小几上,端到了于丹青床边。
于丹青打量着她的神色,暗暗舒了口气,这小姑娘,还真不是个标准的大家闺秀啊。这倒好办了,又是不按常理出牌,又是生病中,再奇怪的行为都能解释得通。想着,视线转到了小几上。只一眼,她便僵住了脸,眨了眨眼,又认真打量了一遍——
没错,小几上真的规规矩矩的盛放着这几样菜:暗红的泡萝卜片、清澈见底的鱼汤、灰黄暗淡的南瓜饼、原姿原味的青菜丝,一碗浓稠的粳米粥。
于丹青眼里光彩尽失,郁悒的瞪着小几,倒不觉得有多饿了。
她是被虐待了?还是因为她在病中,菜才这么清淡?或者,这里的饮食就是这么个习俗?
“小姐?”见她一直没动静,沉香轻声提醒,“您不是饿了吗,奴婢伺候您吃吧?”
于丹青点点头,“只留下粥,其他菜都撤了。”
“小姐?”王嬷嬷又急又惊的盯着她,“光喝粥怎行?这南瓜饼可是您最爱吃的,好歹吃上几个?”
于丹青扭了扭脖子,一副难受劲儿,“今儿个身体不舒服,胃口不好。”
王嬷嬷恍然,忙拍打自己的额头,“是是是!瞧老奴,竟是忘了这茬儿!”
说罢,让沉香把其他菜全都撤了,端起粳米粥,试了试温度,舀起一勺粥,送进于丹青嘴里。
一勺,两勺,三勺,四勺……
于丹青实在饿极,几乎是王嬷嬷的勺子刚离开她嘴边,她便吞了,等着下一口。
不多时,一碗粥便已见底,于丹青总算恢复了一点生气儿,一抬眼,却发现王嬷嬷二人目瞪口呆的盯着她。
于丹青愣了愣,自知失态,古人吃饭应该慢嚼细咽,于是叹道,“哎,太饿了,吃得急了点。”
王嬷嬷登时一脸心疼,“我可怜的小姐,受大罪了。”
于丹青不甚在意的笑笑,“再来一碗。”
王嬷嬷愣了一下,不过见她胃口这么好,立马又笑烂了脸,催促沉香,“快去快去,再盛一碗粥来,哦,不不,盛一海碗。”
沉香也笑眯了眼,点点头一溜烟就跑了出去。
少时,沉香端了一个大托盘走进来,托盘上放了一个又深又广的海碗,装着将近满满一碗的粳米粥,热切的望着于丹青笑,“小姐,粥来了。”
看着那口大碗,于丹青感觉脑仁有点疼,朝沉香一挑眉,“这得有十多小碗吧?”
当她是猪?还是大胃王?
“啊!”沉香笑眯眯的点头,颇为自豪,“可不是,厨房里的粥全盛来了。我娘说过,中途停下,食欲会降低呢,您饿了这么久,可得一口气吃饱。”
于丹青眼神一软,“你娘挺有见地。”然后在两人希冀的目光中,慢条斯理的喝了三小碗才停下。
王嬷嬷笑得合不拢嘴,把碗递给沉香,伺候于丹青漱了口,擦了嘴,扶她躺好,“您歇会儿,老奴就在这守着。”
于丹青笑笑,“一直歇着,不累。你跟我说说,这两天,可有发生什么事?”
王嬷嬷闻言,面上一沉,走到窗前四处看了看,再往房顶凝神听了听,然后才回床边开始絮叨,“小姐,您不问,老奴本也打算等您休息好了就禀。张氏把咱落月阁的下人全押到春荣居领板子,还请了老夫人和老爷并各房姨娘去瞧着。一板子下去,几个小丫头就受不住了,哭着向主子们求救求饶,老爷一怒之下,下令求饶者直接杖毙。这一板一板下去,眼见着丫头的就少了,五板子打完,就只剩了老奴、沉香、檀香、碧珠四人。那些人可都是夫人留给您的啊,一下全打没了。”
于丹青大致明白了府中主子身份,沉吟片刻,问道,“你们何时被张氏叫去受罚的?”
王嬷嬷一愣,“小姐怎的突然关心起这些事儿了?”
于丹青淡淡道,“想问了。你将事情始末告诉我便是。”
原主情况如此不妙,内忧外患,腹背受敌,就算是被人发现端倪,她也要搞清楚状况。
王嬷嬷晃了晃神,眼里渐渐涌上泪花儿,欣慰的看着她笑,“小姐总算是长大了,老奴高兴,高兴!”顿了顿,又道,“老奴是辰时被刘嬷嬷叫去的,张氏细细询问了您的情况,只说让老奴们好好照顾您,便放老奴回来了。巳时末,老夫人院子里的翠屏过来,让落月阁丫头婆子全到春荣居领罚。”
巳时末,差不多就是中午11点左右了,难怪她那么久没见到人影儿。于丹青略一思忖,又问,“那些丫头都向谁求救?”
世人多半会有捧高踩低,择良而居的心态,她并不认为亲娘留下的人,到最后就一定还是自己的人,毕竟亲娘已经不在,当家主母早已换人。
王嬷嬷皱了皱眉,随即一脸恍然,怒气冲冲道,“碧荷是向陈姨娘求救,墨香向老夫人,桂枝向赵姨娘,绣莲向大小姐,其余人都是跟张氏喊冤呼救。老奴当时便觉着奇怪,她们怎会向那些人求救!哼!夫人和小姐平日里待她们这么好,谁知竟是养出一群白眼狼来!”
“也不一定都是。”于丹青道。
“怎么不都是?”王嬷嬷实在义愤难平,“若非如此,她们为什么向那些人求救?”
许是并非亲身经历,于丹青对此事倒无多大怨恨,心态比王嬷嬷平和许多,看问题也较为客观,“丫头们都有自己的想法,危急时刻,自然会向她们认为能帮上她的人求救。至于找张氏的那些人,不排除有她的眼线,但也有可能因为她掌管后宅,丫头们觉得向她求救比较有用。”
王嬷嬷想了一会儿,讪讪道,“肯定有人是内鬼!”
于丹青点点头,“不管是谁,人死罪清,你无需耿耿于怀。不值当。”
王嬷嬷还欲再说,于丹青摆摆手,“你把我出事前后发生的事情,详细写下来,我看看是意外还是人为。完事后,你们都歇着,我需要伺候时,自会叫你们。”看了看她臀部,又道,“这次你们受的苦,我都记着,别的暂且不论,先给大家发点体恤金,聊表心意。嬷嬷你三两银子,沉香三人各二两,一会儿记得分发下去。”
“小姐?”王嬷嬷望着于丹青怪叫,脸上如调色盘一般丰富多彩。
“有问题?”于丹青挑眉。这王嬷嬷一惊一乍的,性子未免太过跳脱了些。
王嬷嬷纠结少时,摇头称没有问题,然后福身行礼谢过,又踟蹰了半晌,才声如蚊呐,支支吾吾道,“可是小姐,上月底您才看了账本,您的私钱已经不多了,统共就剩六十余两,再一打赏——嗯,现在才月初,您又正是需要调补身子的时候,花钱的地方多,老奴就怕,这个月揭不开锅啊。”
六十余两?揭不开锅?
于丹青心头瞬间拔凉拔凉的,这也,忒儿穷了点!
瞧她穿的用的住的,样样精贵,哪像差钱的样子?原本还担心二三两银子会不会太小气,这下好了,一次就打赏了自己身家的六分之一,谁还敢说她小气?
可话已出口,哪能随意食言,而且,小姑娘死因最大的可能就是,张氏惩罚落月阁下人的时候,有人偷偷将她给灭了,而背后主谋肯定就是张氏。不然哪会小姐受伤昏迷之时,当家主母却将所有下人都喊去领罚,连个照看的丫头都不留下,而恰好这时,小姑娘就死了,就被她灵魂附身了。
巧合太多,便是蓄谋。
于丹青安慰完自己的小心灵,点点头,斩钉截铁的开口,“你说的,我都知道。此刻留在院子里的,都是自己人,我说赏就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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