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秋在一旁观望了莫桑一眼，随手整理了一些药和纱布，开始往莫桑走去。

“王爷。”因为四周没有，素秋轻轻地唤了一声。

莫桑一下子抬起头看向素秋，没有说话，只这样看着，谁也猜不透莫桑此刻心里都在想着些什么。

不过素秋好像对此已经习惯了，只认真地开口说了一句：“你受伤了，我给你包扎伤口。”

莫桑没有拒绝，只把自己的那只手臂抬了起来，放在素秋面前。

素秋将莫桑的衣袖挽了上去，整只手臂都布着血，有些触目。微微皱了下眉，素秋用手里的药将那些血迹统统擦去，手臂那里的刀伤这才显露出来。

仔细地观察了一番，素秋得出结论：“伤口很深，估计有些疼。”

“没事。”莫桑这才终于开了口。

原本已经有些凝住的伤口，素秋却还特意将其重新撕开，将药往里面撒去，直到里面的肉都布上了药，素秋才将伤口重新合起。可也因为如此，伤口又重新流出血来，顾不得那么多，素秋等到将这伤口用纱布紧紧地包裹了好几圈这才开始清理血迹。

“谢谢。”手臂处理完毕，莫桑开口说了这么一句。

素秋却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又重新开了口：“还有受伤的地方。”

听到这话，莫桑不禁愣了一下，脸色露出少有的不好意思，回答道：“那里我自己可以来。”

素秋也是难得的固执，不管莫桑的话，直接将莫桑胸前的衣服扯开，那里一片淤青，想来定是吃了一掌。

莫桑还想重新把衣服合上，可手才放在那里，素秋却用令一只手将莫桑的手按住，不许其动。

“素秋！”莫桑的力气自然是能敌过素秋的，只是在这种地方拉扯终究不太好，只能厉声喝了这么一句。

“王爷！”素秋似也有些生气，沉着声音道，莫桑一下子愣住了，定睛一看才发现素秋的眼眶已经变红了，心里怪怪的，忽然就将手放了回去，只乖乖地不再动弹。

素秋的眼睛很认真，一只手抹上膏药在莫桑胸口替他慢慢揉着淤血。既是淤血，力气小了自然不行，素秋使的力有些大，莫桑也是有些吃痛的，只能轻轻咬着唇角，才让自己不发出声音。

好不容易将这伤口处理完毕，素秋替莫桑将衣服合起，说了句“得罪了”便准备离开。

莫桑却也像是脑子一下子不正常了一般，素秋转身的瞬间竟然鬼使神差一把拉住了素秋的手。素秋的神情微怔，片刻才回过头来看着莫桑，眼睛里透着些许期待。

“等回到东海，如果一切顺利……”莫桑认真地说着，可说到此处，后面的话却像是哽在喉咙里了，怎么也说不出口。

素秋的眼睛从期待变得黯淡，最后只是勉强地笑了笑开口道：“王爷放心，一切都会顺利的。”说完，手轻轻地从莫桑的手里挣脱出来，只留给莫桑一个没落的背影。

莫桑脸上却露出一分自责，双手捏得很紧，好像要把自己的骨头的捏碎一般。

方才的事平安也收在眼底，见素秋回来只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开口问道：“莫桑身上的伤可还好？”

看着平安，素秋脸上挤出一个微笑，尽量不经心地说了句：“伤势并不严重，不用担心。”

说完，素秋又将注意力放在龙姨身上，开口问：“娘，你现在觉得怎么样了？”

“已经好多了。”龙姨轻声地答着。作为一个母亲，方才的一切，龙姨又怎么会不明白呢，现在心里更多的担忧怕是为了自己这女儿，根本顾不得自己。

素秋还不放心，拉着龙姨的手为其诊脉，想来龙姨是真的好了很多，素秋的神情微微缓了一些，这才松开了龙姨的手。

“傻丫头，我也是会医术的，自己已经给自己诊过了，你又还担心什么？”龙姨笑了笑。

素秋忽而有些小孩子的脾气：“谁知道你是不是骗我的呢？”

没有多言，龙姨只是抬起手，在素秋的脸上轻轻抚摸着，极尽关爱，一副慈母姿态。

母女两人也犯不着多余的话，素秋握住龙姨的手，两个人相视一笑。

“龙姨。”秦烨忽然走了过来，“今天夜里可能需要你带着他们去别的他们躲一躲了。”这个他们指的是平安和那些老弱妇孺。

“那公子你们呢？”没有立刻答应下来，龙姨反是开口问了这么一句。

秦烨忽然有些沉默，半晌才重新道：“今天夜里我要带他们去偷袭宁王府，与其被动，不如主动。”

“公子，请答应老妇一事。”龙姨想要跟秦烨谈条件。

秦烨的眉头微微皱着，好似已经猜到了龙姨接下来要说的事情：“龙姨，我们不可能让你冒险。”

“公子。”龙姨压着声音道，“之前你们有危险也是老妇出手救了你们，谁知道晚上会发生何事，就让老妇跟在你们身边，如非必要我断然不会出手的。”

没有商量的余地，秦烨摇起了头：“龙姨，你已经因为我们受伤了，晚上一搏，我们会小心的。”

龙姨的脸也沉了下去，冒险着道：“公子，如果这样那就恕我难以从命，不光是我，就算秋荷也不会带着他们离开。”

秦烨一下子急了，直直看着龙姨，却又有些无可奈何，两个人僵持起来。

“龙姨，你跟秋荷今晚将她们送走后再回来。”莫桑原本是站在一旁的，但似乎听到了两人所争论之事，忽然在一旁开口。

这会子，龙姨倒是笑了起来，连声道：“谢谢公子。”

莫桑都已经将话说了出去，秦烨再不好多说什么，只叹了一口气，就此作罢。

这么多人聚在一起，就连吃饭也变成了一个大问题，秦烨只能让几个熟悉情况的去厨房准备饭菜，其余的人依旧原地待命着。

快一个时辰，众人的饭菜才算做好了，虽然花了很长时间，但这饭菜却依旧有些粗糙，谈不上可口，只能勉强填饱肚子而已。不过对于那些在牢里关了许久的人来说，这却绝对算得上美食，无论如何，至少不是馊的。

见众人狼吞虎咽吃了不少却还想继续觅食，秦烨忍不住喝了一声：“不要吃了，如果吃得太多今天晚上就难以行动了，除非你们想把命送在那里。”

秦烨的话带着一丝威胁的意味，众人虽然想多吃一些，却也不想因此而失掉性命，犹豫了一会儿，终是把碗放下。

“所有的老人、妇女、小孩都跟在龙姨后面，她会想办法把你们带去安全的地方。”莫桑站在众人面前开口说道。

“谁是龙姨？”众人彼此嘀咕着。

“在下正是龙姨。”龙姨此刻已经站在了原先莫桑的位置，开口道：“请各位紧紧跟着我，我和两位姑娘一定会全力护着大家安全，直到他们回来为止。不过我们这里人太多，走在一起难免过于醒目，所以等会儿我会有新的安排，大家只要听我的就不会有太大问题。”

这本来就是活命的时候，众人听着龙姨的话就好像看到了生的希望一般，自然不会有什么异议。

“公子，等会儿怕是要等你们行动后我才能带着他们离开。”说完，龙姨小声地与秦烨和莫桑商量着。

“龙姨你想怎么做？”秦烨认真地问道。

“想要避开众人耳目，自然就要趁乱而行。等会儿你们攻入宁阁造成一乱，我再让素秋点上明火，装作起火状，想必倒是所有的百姓都会从房子里逃出来了，我们也是其中一员。”龙姨将自己的想法说了一遍。

秦烨也思考了下龙姨的主意，无论如何，那已经是极好的了，遂点头同意下来。

“弟弟，那我们现在带人离开。”秦烨示意着莫桑说道。

莫桑的唇依旧是轻轻抿着，只点了下头，便算是同意了：“行，就现在离开。”

“大家先活动一下筋骨，十分钟之后我们就准备开始行动了。”秦烨大声地呼着。

那些人有的还没有反应过来，看起来还有些担忧，秦烨见状继续着道：“今天晚上殊死一搏，你们都已经从这地牢里逃出来了，已经犯了罪，现在还有人伤亡，大家身上的罪已足以致你们于死地，所以除了拼搏，我们都别无退路。”

是啊，别无退路，秦烨总能很轻易就抓住众人的软肋。只稍微在心里衡量一下，大家便能分得清其中的轻重缓急，哪里又还顾得上其他，横竖都是一死，那还不如拼一下，至少事情还会有希望，家人也才能获得生机。

“公子，我们听你的。”

“我们听你的。”

下面，又是一阵又一阵宣誓的声音。鼓舞士气的工作做得差不多，秦烨转头看向龙姨，示意一切准备完毕。龙姨没有说出声，只用嘴型向秦烨叮嘱了一句：“万事小心。”

平安也知道秦烨和莫桑就要离开了，走到秦烨身旁，轻轻地拥住平安，用只有两人听得见的声音道：“小心，我等你。君生我生，君死我死。”

秦烨的眼睛一下子变得异常柔软，一只手揉入平安的发间，温柔地道：“我舍不得你死，所以我也不会死。”

或许害怕自己有太多的留恋，秦烨说完便立刻放开平安，脸色一下子恢复严肃状，大声地道：“出发！”

今日的一切都发生得很不真实，原本只有几个人，现在秦烨和莫桑的身后却跟了差不多三百多个人，浩浩荡荡的队伍正准备往外离去。

人群中也有好些舍不得自己的家人，一边走着还忍不住回过头来，想要多看两人。莫桑的头刚刚往后转了一些，忽然停住，又看向了前方。平安和素秋的手牵在一起，似乎这样便能给彼此安慰一般，但方才莫桑想要回头的一瞬，平安能明显感觉到素秋心中的不安，连握着自己的手都不觉紧了一下。

“你还好吗？”平安小声地询问了一句。

听到平安的话，素秋这才缓缓回过神来，笑了笑道：“你放心，我没事。”

这句话刚刚说完，素秋便遵着龙姨的吩咐去到了外面。许许多多的柴火堆在一起，短短一条街就有三堆，一切准备完毕，素秋立刻将这些火堆点燃，还拼命地扇着，让烟更大一些，将整条街都弥漫。

一切都差不多了，就连素秋站在这里都觉得有些呛，赶紧从街口跑了出去，一边跑一边大声地喊着：“着火了，救火啊。着火了，救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