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这里。”

两个人走进村落，眼睛里看到的第一幕不禁让平安有些吃惊，或者用震撼来形容更加形象。整个村子全部都是老人孩子，青壮年一个也见不着。老人们佝偻着背，却还在干活，小孩子们身上的衣服也是一个补丁接着一个，脸上还有些黄土。

平安在现代的时候对留守这个词并不陌生，却从未真正见过，而眼前所见的应该就是真正的留守了吧。

更让平安吃惊的是所有的人看见秦烨都很热情地打着招呼，仿佛是许久不见的老友一般，秦烨也一一回应着。三五个小孩子跑过来，一把抱住秦烨，那热乎劲儿，怕见到亲爸亲妈也不过如此了罢。

平安用手肘蹭了蹭秦烨，小声询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啊？你和他们很熟？”

“等会儿告诉你。”秦烨低声回应，又继续抱着周围的小孩子在那里嬉闹，小孩子们脸上的笑容都因为秦烨也更加灿烂起来。

“你们先玩着，我等会儿再来找你们。”秦烨摸着小孩子的脑袋，轻声哄着，待小孩子都散去，遂把平安拉到了一个小屋。

屋子依然破旧，只有零零散散的几样家具，勉强可以坐而已。秦烨招呼着平安站了一会儿，自己去拿了一张帕子把屋子都收拾了一遍，两人才坐了下来。

“这是我以前和师父的小屋。”秦烨一边拍着身上的灰，一边主动开口说道。

“你以前住这里？”秦烨无意中透露出的这个讯息让平安再一次出乎意料之外。

秦烨点头：“我曾经和师父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但和这里的人不太一样，我是为了修行。师父想要我感受到别人的疾苦，所以特意把我带来这里，那时候我也不过七八岁吧。也因为在这里磨练了一番，我从那时便立下愿望，长大后要改变这种困境。”

平安不禁蜷身抱住了双腿，很难想象一个七八岁的小孩会有这种志愿，不禁问：“你从那么小开始就有这么伟大的愿望吗？”

秦烨目光深邃，回答道：“我本来就是一个孤儿，若不是师父收留了我，怕是早就死掉了。师父毕生志愿便是造福他人，我答应过师父，自然也要做到。”

平安听了这话，对秦烨也产生了一种钦佩，微微笑着：“加油。”

“你猜我为何带你来这里？”秦烨忽然又问道。

平安确实不知，摇头：“为何？”

秦烨眉眼都变得柔和：“莫名觉得你会喜欢这里，也想你能够帮帮他们。”

“我？”平安指着自己，“能帮他们吗？”

秦烨轻笑：“不要太复杂了。你看那群小孩子，一年最多见一次父母，你就是陪陪他们他们都会很高兴。还有那些老人，你以为还期望什么？”

平安立刻明白了秦烨的意思，点头道：“好。”说做就做，话音刚落，秦烨便将小孩子都带到平安跟前，道：“那你就陪他们玩，教他们些东西吧！”

平安点头应允了下来，秦烨笑了笑，转身出去帮老人干活，收拾重物，修缮房间等等。

这些小孩子倒是乖巧，跟在平安身边，不哭也不闹，平安叫做什么便做什么，若是平安再稍微给个拥抱或是鼓励，都能高兴得如获珍宝。一张张干净纯洁的小脸蛋，还未经世俗的污染，就连眼中的神采也闪着透亮。

平安又不禁想起纪枫来，那一日清月把平安和青儿从昭越带回来，连小家伙也带了回来，却独独不见纪枫的身影。虽然没有询问过，但平安知道萧情生应当会好好待纪枫的，自己也曾写信问过，知道纪枫一切安好。

一开始是平安想要救纪枫的，但后来照顾纪枫最多的不是平安。平安还记得应允过纪枫要带他出去，可是现在却食言了，平安想着心里终还是有些抱歉。不过也明白纪枫在萧情生的世子府里应当已经是最好的安排。

平安今日和他们玩闹了一会儿，就连内心都变得更为柔软。看着眼前的这群孩子，眼中莫名就出现了泪花，怕是女子天生的母性，竟然很有一种保护欲。

“怎么，喜欢他们吗？”耳边忽然传来好听的声音，平安回过头来，这人正是秦烨。

平安脸上自然满是笑意，高兴地点头：“我很喜欢他们。谢谢你带我来这里。”

而秦烨，大概也是劳累了，身上大汗淋漓，整个后背都湿透了，脸上还有一些灰，颇有些风尘仆仆的模样，和平时确有很大出入。

平安起身，用手擦拭秦烨脸上的脏东西，一边擦着一边说：“你都多大了，还能把自己弄得灰头土脸的。”

平安的举动本是无意之举，秦烨却被深深吸引住了，那一颦一笑，那温柔的模样，看在眼里总觉得是一种诱惑，这一刻，秦烨多想把眼前的人揽入怀中，独家占有。

“秦烨哥哥，你们又要走了吗？”一个缺了门牙的小孩突然开口问道。

平安听到这话却是愣了一下，脸上的不舍之情显著。

“下个月再来看你们好吗？”秦烨揉揉小孩的头，温柔地问道。

小孩子也是知足的，一个劲儿地点头，忽又问道：“那平安姐姐呢，还和哥哥一起来吗？”

秦烨挑眉，看了一眼平安：“这个你们就要问姐姐了。”这话明显是说给平安听的。

一群小孩子满怀期待的小眼神齐帅帅地看向平安：“平安姐姐，你以后还会和秦烨哥哥一起来看我们吗？”

平安一瞬间不知道说什么是好，从内心而言，平安自是愿意的。只是平安想要回去，以后，连平安自己都不知道有没有以后，但这一秒又不忍伤了这群小孩子的心，终是笑着道：“我以后会来看你们的，你们放心。”

“哇哇哇，好棒啊！”小孩子们都欢呼雀跃起来。

秦烨其实知道平安这句话多半只是在安慰小孩子，但心里仍有一种莫名的高兴，似乎这话不仅安慰了小孩子，也安慰了自己。

“那我们先回去了，你们要乖乖听话，爷爷奶奶年纪都大了，有些活已经做不了了，你们要学会帮助他们，知道吗？”临行前，秦烨还在叮嘱这群小孩子。

“秦烨，我今天真的很高兴，谢谢你。”回去路上，平安情不自禁地说，可不知为何，这话说出口后又觉得有些害羞，脸蛋绯红，把头转向了一遍，生怕被秦烨看了去。

秦烨没有回答，看了一眼平安，眼中的柔情却无以言表，可惜平安并没有看见。

两人刚一回府就有人迎上前，道：“公子，太子那会儿差人带来口信，邀请公子和平姑娘明日去府上一聚。”

平安也听到这话，觉得有些惊讶，问道：“也邀请了我吗？”

“邀请了姑娘的。”那人回答。

秦烨朝那人微微点点头，那人也识趣地下去了，秦烨看着平安，柔声道：“你先别管这些了，回去休息吧，明日我会叫你的。”

秦烨总是能把一切安排妥当，和秦烨在一起也总能让平安莫名安心，平安点了点头，便回屋去了。

第二日，两人临近午时动身前去，顺便还带了小家伙，虽然两人给小家伙做了些乔装，但一路上还是很惹眼的。楚明焕看见两人十分热情，笑看着平安道：“秦烨说你昨日出去游玩有些劳累，特地向我请旨午时过来，怎么样，你现在休息得好吗？”

平安原本也奇怪今日怎么睡了那么久秦烨都不着急，原本还以为是秦烨自己也累了，现在知道了原因，心里竟然有些甜，微微笑着：“谢太子关心，我休息得不错。”

楚明焕的目光一下子落在了小家伙的身上，笑着说：“原先就听秦烨说过你的小猴子，现在倒是真见了，确实如他所说，可爱得很。”

楚明焕这么一说，平安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太子见笑了，这小家伙不跟不熟悉的人呆在一起，如今青儿刚刚出嫁，清月也不在，府里没有熟悉的人，只能跟着我走了。”

“无妨。”楚明焕笑着道，“偶尔带他出来走走也是不错的。”

“谢太子谅解。”平安客气地道。

“没事。”楚明焕摇了摇头，“时间不早了，快些过来吃饭，我让厨房做了好些菜，你们看看合不合胃口。”

平安定睛一看，可不是好些菜嘛，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应有尽有，自然好好地谢了一番。

秦烨和楚明焕更是熟悉得很，自然少了一些客套，端起酒来就干，一直说说笑笑的。

平安就算只是在一旁看着，也觉得有趣，毕竟有些问题还能插上几句嘴，谈谈自己的想法，秦烨和楚明焕也一直很有耐心地听着。平安因此心中愉快，脸上一直挂着微笑。

楚明焕不觉对平安刮目相看，平安对一些问题的见解很深刻独到，完全不是这个时代女子能比拟的，甚至一些社会上无人敢说的弊病，平安也总是一针见血指出来。楚明焕本来就不赞成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这样中庸的思想，对平安也多了几分欣赏。

只是这顿饭都吃了小半个时辰了，秦烨却连一次给平安夹菜的举动都没有，楚明焕也忍不住叨唠起秦烨来：“你怎么回事，连未婚妻都忘了照顾，只顾吃自己的了么？”

又一次听到未婚妻这个词，平安的害羞分毫未减，头都快低到地上去了，嘴里的饭也差点没把自己噎着。但或许连平安自己都没注意到，上次听到这个词时自己多么想辩解，可现在却全然忘了这件事。

秦烨也不解释，轻然一笑，在这声提醒下往平安碗里夹了好几块肉，不忘说道：“多吃点肉，你太瘦了，不好。”那语气，还真有种未婚夫的感觉。

平安斜着眼睛看了秦烨一眼，刚一对上秦烨的眼睛，又立刻收了回来。

这样一个小的举动却被楚明焕收入眼底，饶有意味看着两人。

吃过午饭，楚明焕擦嘴、漱口，一举一动贵族风范，淡淡开口：“许久没有去过戏园子了，等会儿一起去看看罢。平姑娘来这里这么久，应该也没有看过夜国的戏，听说今日有容姑娘表演，倒是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