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都在外面干什么呢,快进来。”
景辞一边擦汗一边招呼着小徒儿进来。院子里头比外面的荒芜好不到哪里去,到处都是断垣残壁,断裂的只剩下一半儿的窗户摇摇欲坠,被风吹的咔咔作响,像是厉鬼哭嚎。
林右咋舌:“师傅,这是鬼屋吧?”
“斯是陋室,惟吾德馨。”景辞叹了口气,“收拾收拾还是可以住人的。”
轰隆隆。
打起了雷。头顶的黑云大片大片的压过来,与山头间只隔开一道白色的缝隙,像是将天与山撕开般。
景辞道:“快进来吧,等会就要落雨了。”
她是个有法术在身的小长老,使了个归原口诀之后便将院子里的脏乱清理好。庭院虽然破旧,但现在看起来也还算整齐了。
几人转了一圈,发现这里一共只有两间卧房,一间书房,一间厨房。院子左右两边分别有颗梨树和桃树,现在正是大热天儿,枝头长了些果实。
景辞将大卧房给了三个徒弟,在门口道:“自己收拾吧,等会儿为师给你们做些饭菜。”
林左边拿着扫帚清理墙上的蜘蛛网,幽幽道:“师傅因为我们才被连累的,但是她却一句怨言也没说......”心灵似乎被触动了。
林右也点头:“我也觉得,她都没有骂我们,来到这个鬼地方之后还说什么斯是陋室惟吾德馨的安慰我们。心里有些感动。”
萧澈:“......”他就静静听着不说话。
墙角的蜘蛛网被扫帚拉扯下来,林左眯了眯眸子:“你们觉得,我们之所以被赶到这个地方是因为谁?”
自然是那几个小孩!明明是他们先欺负人的,怎得好意思倒打一耙。虽说他们师傅臭名昭著,但今日却真的没有动手,怎得能说是欺负。
林右恶狠狠道:“我迟早要将那几个小孩揍一顿。”
林左琢磨着他的那句话,轻笑:“我倒觉得,不关是他们需要收到惩罚。”
“什么意思?”
“若是我们师傅当上了掌门,便不会出现这样的局面。”
听了师兄的话,林右有些发愣,之前师傅的意思是不愿做这种欺师灭祖的事情。
林左偏头看向正在床上打坐的萧澈,他正一声声不坑的背对着自己,身形冷漠。
开口问道:“小师弟,你觉得如何?”
不知为何,他心里总是觉得这位小师弟年纪轻轻,可是心里的想法却和自己很是类似。
果不其然,萧澈回头淡漠的看过来,薄唇轻抿,然后道:“挺好。”
“既然师兄师弟都这么说,我也没有顾虑的了。”林右呵了声,“这个横行霸道山,迟早掌握在我们手里。”
“若是师傅不同意呢?”萧澈突然慢悠悠的开口,目光似不经意的往外扫了一眼。
“我们的师傅比较蠢,既然她不想干大事业,就只能当徒儿的多多筹划。”林右口无遮拦的说:“不过是让她欺师灭祖,夺个位儿罢了。俗话说得好,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也!”
门外。
景辞冷不防打个哆嗦。她本来是想问问他们晚上想要吃些什么,不料正好听见这群孽徒的话,心里凉了半截儿。
徒弟们想让她谋权篡位,行大逆不道之事。如果她现在背弃自己的师傅,那日后她的徒弟也有可能背叛自己。
不行不行,不能树立坏榜样。
她势必要将这几个小孩儿领回正道上来!
“咳咳!”
景辞走进去,双手背在身后:“徒儿们,你们今天晚上想吃什么?”
萧澈露出甜甜的笑容,明亮的眼眸满是无害:“师傅,你做的我都喜欢吃。”
林左诧异的看了眼小师弟,不知为何,他越笑越让人觉得瘆得慌。
景辞却不这样觉得,她看见的是萧澈那湿漉漉的眸子,亮闪闪的,比天上的星星还要好看,再加上他又是一副人畜无害的可爱模样,让人很难将他与大魔王联系到一起。
几个徒弟都说对吃的没有什么要求,随意吃点就可以。
饭做好后,几人坐在厨房旁边的餐桌上,三个徒弟目瞪口呆,好半天,林右眨巴了几下眼睛:“师傅,这些都是什么?能吃吗?”
“......”
“师傅,你想要谋害我们就直接说。”林左拿着筷子夹起一条黑漆漆的鱼尾,无奈道:“这条鱼的家里是着火了吗,怎得都烧成碳了。”
“额.....好长时间没有煮饭了,有些手生。”景辞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她没用过这种木柴烧的大锅,把握不住火候,桌上的小青菜和那条鱼变成了黑漆漆的炭,看着就没有食欲。
萧澈看着碗里的木炭,眼角跳了跳。他的蠢师父似乎不会做饭。
景辞拿起筷子将黑乎乎的鱼皮扯开,然后从里头挑了块肉。其实也不是特别难吃,还残留着鲜美的味道,就像是烤鱼。
“其实味道还可以,你们试试?”
没有人愿意。
于是她灵机一动,红唇微微勾起,一把抱住旁边的萧澈,让他坐在自己的腿上,“小孩儿,你试试!”
“......”
鱼肉送到他的嘴边,隐隐的闻到一丝焦味儿。
“小孩儿,你是最乖乖的小宝贝,张嘴,啊~”她完全用哄小孩儿的方式对待他。
萧澈脸庞一红,“我不是小孩子。”他变扭的说,嘴巴刚张开就被塞进一块鱼肉。
其他两个师兄满脸期待的看着。
“好吃吗?”
“有点焦,有点苦。”他实话实说,看了眼景辞失落的神情,补充道:“但是味道还可以。”
景辞一喜,还是她的小徒儿贴心啊,捧着他的脑袋,对准软糯的脸颊亲了口,“真乖。”
萧澈:“......”这个女人又在轻薄本君!
几人将就着吃完饭,此时天色已经完全暗沉下来,雷声炸裂,将天空劈了道口子。
这雷分两种。一种是恶人要遭天谴被雷打,还有一种是有灵气的修炼者经历雷劫,从而渡劫飞升。
林左站在屋檐下,抿了抿唇道:“不知今夜是何方道友在渡劫。”
林右感慨:“不知他可否能成仙.....”
景辞叹了口气:“不知是哪个渣男在发誓,还好我收好衣服了,不然被淋湿了可咋整哦。”
萧澈:“......”
几人站在屋檐下吹着风,很快,大雨倾盆而至,落在地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林左冷不防开口:“师傅,别的道友都在渡劫飞升了,我们何时才能开始修炼?”
“不要攀比。”景辞轻轻说:“不论别人如何,咱师徒几人始终心平气和,佛系修炼。切勿急躁。”
哦弥陀佛,善哉善哉。
夜里,景辞坐在油灯下,看着手中的书本上映着密密麻麻的文字,颇为头疼。
她应该如何去教自己的徒弟们?她似乎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什么都得现学现教。
轰隆隆,雷声可怖。
景辞自小就怕夜里的打雷闪电,现在一人住在古色古香的房间里心中瘆得慌。
扔了手里的书,一鼓作气的跑到隔壁卧室门口,敲了敲门:“徒弟,你们睡了吗?”
林左与林右正在下棋,而萧澈正面对墙壁打坐。
听到门外师父的声音,林左起身开门,“师傅,这么晚了,还有什么事情吗?”
“我......”身为师者,怎得好意思说自己是因为害怕打雷才过来的?多么难以启齿。
景辞清了清嗓子,双手被在身后一本正经:“为师想要与你们谈心。”
具体谈什么,容她再想想。
景辞与大徒弟二徒弟坐在桌子前,两个小孩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好像是在期待什么。
终于,林左忍不住开口:“师傅,要不我们下棋吧?”
“好啊。”景辞问:“你们会下什么棋?”
“基本上都会。”
她笑:“那就五子棋吧。”
其实她只会下五子棋,只是他这徒儿是个下棋全能小高手,基本上所有的棋都会。
景辞以前经常与同学在纸上画格子下五子棋,为此还专门学了些下棋的小技巧,很是受用。
她眸色清冷的看着棋盘,抬手毫不犹豫的放下棋子,棋局虚实相交,让人难以琢磨。
林左也挺厉害的,硬是与她在棋盘上周旋许久,直到最后被吃完了最后一粒棋子,终于叹气:“我输了。”
她淡然一笑:“没事没事,输给师傅不丢人。”
林右从未看过哥哥输过棋的,愣了下,然后崇拜的看着她:“师傅,您好厉害啊!”
果然啊,身为横行霸道山的小长老也不是一无是处。
景辞朝他们眨了眨眼睛,“只要你们乖乖听话,日后我就将技巧全都。”
萧澈神色晦暗的看着景辞。方才他一直坐在床上观棋,那女子倒是从容不迫,从开始便找对了顺序,以守为攻,以攻带守,完全将人套路住。
似是感受到他的目光,景辞偏头微微浅笑,脸颊上漾着酒窝:“乖乖小徒儿,你光看着作甚,快到师傅这里。”
萧澈未动。
那为师过去便是。
景辞走到床边将他一把抱在怀里,亲昵的在他小脸上亲了口:“小孩儿,这大晚上的打雷也太恐怖了吧,为师抱你去睡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