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儿点头,一一应承了下来。
送行的时候,雀儿应尉迟玦的要求也到了场,他不远处站着的人是温瑾离。
出乎雀儿意料的是,他竟会当着她的面,在自己的唇角落下了一吻。
“等我回来接你。”
这是尉迟玦对雀儿落下的最后一句话。
从靖国回西凉,一个打转少说也需要两个多月。
雀儿在这行宫中等着,一等便是一个冬季。
等到皑皑白雪融化,也没有等到尉迟玦。
倒也并非是什么也没有等到。
她等到了靖国派来的兵。
率军的是靖国太子温君赫,尉迟玦不在行宫,蛮人没有他的运筹帷幄。
兵败如山倒,靖国收复行宫只不过就是时间问题。
靖军入城,被西凉镇压了数月的百姓当即欢呼雀跃,外头是夹道欢迎。
而行宫内却是一片混乱——蛮族人倔强,誓死也要守住这一处行宫。
可实力悬殊,靖国人一如当初西凉人所做那般,在行宫内完成了一场单方面的屠戮。
那好不容易刷洗干净的殿阶,又一次被鲜血染得乌黑。
靖人铆足了劲头在行宫内寻找五公主温瑾离。
而她,雀儿。
又一次成为了战俘落在了敌军的手里。
她被关押在牢中,被当做靖人口中的笑柄。
说她身为靖人却屈服于蛮人,甘愿做蛮人身下的蛆虫。
一口一个肮脏下贱,可到底,他们不敢碰她。
雀儿就这么被靖国的兵看押了几个月。
难听的辱骂从来不曾间断,就伴着屋外的春啼,一直熬到了夏天。
“尉迟玦杀回来了!”
“他奶奶的,这就是一尊杀神,我们花了好几个月收复的失地,他竟然就只花了几天时间,又打到了家门口!”
“别急,太子总归能带着我们赢下这场硬仗!”
雀儿靠坐在草席之上,听那些狱卒谈论外面的战局——
他们丝毫不避讳自己,大抵是觉得,她不过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于整个局势没有任何影响。
雀儿禁不住自嘲的笑了笑,谁说不是呢。
以她现在这样的情况,又能翻出什么风浪。
她持着一段枯枝在砂砾地面上写写画画,若是那两个狱卒近前,他们便能看到。
雀儿这会儿画下的正是他们口中刚刚说得战局。
也不知道横横竖竖写了多久,雀儿长舒了一口气。
将手里的枯枝扔到了一旁,快了。
要不了多久,尉迟玦就能兵临城下。
而温君赫不会是他的对手。
与此同时,行宫中殿。
“太子。”
座下跪了满堂的将士,“我们战线拖得太长,粮草告急坚持不了几日了。”
“尉迟玦背靠西凉,我们耗不过他!”
温君赫深吸了一口气,没忍住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援兵还有多久到?”
“来不及了。”
“尉迟玦断了我们的后路,这里已经成了一座孤城,他是铁了心要拿回这里!”
“太子,我们得早做决断,耗不起了!”
温君赫沉默半晌,良久他从位置上站了起来。
“收归所有兵力,我们就在这里会他。”
这样的决断让座下的将士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里城墙年久失修,不堪一击,我们选在守在这里决战,不就相当于......”
“不是还有她?”
那将士一顿,随即想到了什么有些诧异的抬头。
“太子说的是尉迟玦那个留在行宫的妾?”
“我听说他对这女人极其宠溺。”
那将士有些踌躇——
尉迟玦是什么样的人,他怎么可能会因为一个女人缴械投降?
但是当他瞧见温君赫脸上的坚定时,到底是什么话也说不出口,只是垂头应诺。
而此刻,雀儿全然不知。
自己的命运已经被这几人三言两语的确定了下来。
第七日。
雀儿被人从牢狱里绑了出来,乍然走出来时,她有些不适应的闭了闭眼睛。
仔细算了算,她大抵已经有小半年的时间不曾见过天日了。
她被人粗鲁的推上了马车,看着被绑在一起的双手。
雀儿当即猜到了这些靖人的打算——
他们竟然打算把自己推出去当人质。
雀儿没忍住笑出了声。
她自己有几斤几两哪里能不清楚,温君赫把把自己推出去,委实是打错了如意算盘。
雀儿被靖人带上城墙时,她看到城外乌泱泱的西凉大军——
自然也看到了站在大军之前的尉迟玦。
她目光瞬也不瞬的看着他,她知道,尉迟玦也在看着自己。
甚至,雀儿还能感觉到他此刻眼底该是有化不开的吃惊。
而那惊异的目光若是没有猜错,该是落在自己高高隆起的小腹之上——
是的,雀儿怀了身孕。
尉迟玦的孩子。
雀儿被靖人高高吊在城墙之上,火热的太阳烘烤着自己,没一会儿额上便渗出细密的汗来。
她感觉都自己的眼前被蒙上了一层水雾,但这并不妨碍她与尉迟玦旁若无人的对视。
这可当真是一件很奇妙的事情。
两军对垒,兵临城下万军不发,战场上所有的一切都失了声,两人之间只剩下了目光里的彼此。
“尉迟玦。”
雀儿抿了抿唇,喊话的,是站在她身边的温君赫。
“放弃攻城,我留你妾嗣两条命。”
离得太远,雀儿看不太清尉迟玦的脸色,但是她确实能够看到这座城当下的处境——
靖国已经在强弩之末,这城墙宛若纸糊。
只需要他尉迟玦一声令下,便能唾手可得。
这是摆在他面前的胜利。
不费吹灰之力。
雀儿不禁在心里自问一句,她自己是否只得让尉迟玦放弃这摆在面前的丰功伟绩——
不值当,雀儿忍不住在心底替尉迟玦做了回答。
她不过就是个妾,而她肚子里的孩子,充其量,也不过就只是他的庶子。
“尉迟玦!”
“本殿没有那么多时间留给你考虑,你若是不退——”
温君赫从腰间拔出自己的佩剑,横在绑着雀儿的麻绳之上。
“她必殒命。”
见尉迟玦没有半点回应,温君赫咬了咬牙,握紧了手里的佩剑。
“三——”
“二——”
“攻城!”
他没能喊下那个一,因为尉迟玦大手一挥,已经给出了他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