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尉急得象热锅上的蚂蚁,深山大川,手机无信号。村里十几户人家穷得电视都买不起,别说安装电话。他难以想象此时的吕倩已累成什么样子。
他怕真闹出人命,不敢离家半步!他若知道吕倩目前的处境,还不要急疯!
他在外结婚的事,乡亲们不知道。隔三叉五地有人登门探望,实则含蓄地找机会提亲。谁都想把闰女嫁给这十里八乡闻名的“大官”。
父亲很开心、很得意、很自豪,特意把他穿着一杠三星制服的照片,托人去百里外的镇上放大,挂在堂屋土墙的正当中。他深知娃儿是孝子,以死来拴住他,时间一长,不信他不回心转意?
老人暗地里在串通亲戚朋友,选个贤慧的女娃,挑个黄道吉日,着几个身强力壮的后生,就是捆、就是绑,也逼他成亲。只要入了洞房,从外把门一锁,生米岂不煮成熟饭?
吕倩推进手术室已近两小时。所有人都焦急地等在外面。
张总向倩雯招了招手,示意她出来,有事相商。
倩雯随张总来到无人过往的楼梯口。
张宇强很严肃地说:“不管你在哪?正干着什么?你最好离开这座城市!”
“为什么呀?”她瞪大秀丽的双眼问。
“别问为什么,反正有危险!”
“哧,危险?什么危险?”
“你还是不知道为好,走得远远的,最好回老家避段时间。”
“不!不说清楚我不会走!我有很多事要做,现在才刚刚开始。”
张宇强无奈地摇摇头,叹声道:“真拿你没办法!”
他望着她雕塑般如天工铸成的绝色面容,冷冷地问道:“还记得韦老板呜?那个让你刻骨铭心的黑脸胖子?”
“怎不记得,死也不会忘记那禽兽!”她咬牙切齿回答。
也许是星期日,医院显得格外宁静。
倩雯一改往日的怯懦和温存,狠狠地说:“来了好呀!他不来找我,我还要去找他呢!这个禽兽不如的畜牲!”
“你不明白,他找你是为了找我……”张总说。
“我和他之间的冤仇,与你何干!”她很惊讶。
“一句话两句话说不清楚,也不会对你说。总之,杀了我,也难以解他心头之恨。我倒无所畏惧,恐怕你也会难逃一劫。因为,整件事是因你而起。”
她越听越糊涂,也更好奇,这背后究竟发生过什么?听起来似乎人命关天的事,怎么会把她和张总扯在一起?张总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他怎会与韦老板结仇?她头都想绿了。
尽管她在当地已权贵一身,无所谓黑白两道,但来之域外的危险,不一定能掌控。
俗话说:明枪好躲,暗箭难防。
谁知道何时何地突然冒出个韦老板的人,给你一刀或一枪?
不!一定要让他说出来龙去脉,她要知道真相!想到此,她崭钉截铁地说:
“你不说明原因,我不会走,死也死在这里!”
“你行行好,我的大小姐,这事若能说得出口,我早就说了!”他脑门上青筋直冒。
他们正说着,走廊里一阵骚动,他俩停止争论,纵身赶过去。
吕倩被推出手术室,医生说,暂时脱离生命危险,就看会不会再次大出血。
“孩子呢?孩子怎样?”小慧担心地问。
“切……”医生一声苦笑。“还谈孩子,大人保住命已是不幸中的万幸!”
“这么说……”银姐凑近前欲言又止。
医生肯定地点点头。
接着,神色暗然地说:“不仅孩子没了,恐怕今后也无法生育……”
众人惊愕!
“这该死的上尉!人都这样了,人毛也不见!”小慧愤愤地说。
“谁是上尉?”医生赶紧问。“病人手术中,一直在叫这两个字。”
“就是她那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丈夫!”银姐气急败坏地说。
父亲还真按他的预谋做了!
天将黑时,上尉被冷不防地锁进里屋,窗户前两天装上铁条,他如同囚犯失去自由。
接下来,外面响起一片嘲杂声,陆陆续续来了不少人,全是他儿时就熟悉的声音。
叔、婶、姨、婆,舅爹舅妈,堂兄表妹,外带一大群嘻闹不休的孩子,本来不宽敞的院子挤得满满的。
瞬间,象变魔术似的,摆出一张张桌椅板凳。
不一会儿,从邻家端过来丰盛的酒肉饭菜。连关在屋里的上尉都闻到扑鼻而来的鱼肉香气。
他重重地敲着门呼喊:“放我出去!快放我出去……”嗓子叫干也无人答理,倒是一堆毛孩子嚼着饭莱,扒上窗户,睁大好奇的眼睛,争先恐后往里看。
随着一阵自远而近的鼓乐声传来,大门外突然鞭炮声爆响,迎亲队伍归来!
上尉这时才恍然大悟,原来要给他强行娶亲啊!
人众里闪过一个他熟识的身影,是陈婷,没错,就是她!
她住在军区大院,父亲是食堂炊事员。一年前过节,部队搞联欢,她阴差阳错与上尉结成舞伴,从此狂热地追求他,均遭上尉婉拒
。一定是她出卖了他!
“陈婷——陈婷——”他怒不可遏,一阵狂呼。“你这无耻地混蛋!害人精!”
陈婷春风得意,身着艳丽的大红上装,朝他这边乜了一眼,不理不睬,只顾忙着给客人敬酒递烟。
“莫非她就是新娘?荒唐!……”他简直快晕过去!
上尉所在的山村,山高路远,婚嫁一切按乡俗行事,且少有人去百里外的镇上办理结婚登记。
祖宗规矩,拜完堂、入洞房,就成为铁定的夫妻。
几个后生在老爷子亲自指挥下,一起冲进后屋,架住上尉。
他挣扎着,一边胡乱蹬着双腿,一边绝望地嘶叫:“爹……这是犯法的……是重婚……重婚要坐牢的!”
“吓唬谁?老子家里的事不归上级领导管。怕啥?总不能让你娶个……”见众人在场,他把“xx”二字噎了回去。“……做儿媳妇!”
“爹,您不懂!……你是法盲!真的……求您啦!”他试图把部队学到的擒拿格斗用上,却禁不住几个后生的蛮力,四肢全被死死钳住,动弹不得!
“把他嘴给堵上,看他还能乱叫?”父亲一声令下,他的嘴被堵得严严实实,五花大绑拖进堂屋。众亲友一阵哄笑,似乎都已了解内情,全神贯注,等着好戏开演!
年长的司仪一声长呼:“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上尉那个痛啊!撕心裂肺!
入得洞房,他被松了绑,门仍被上了锁。
他昏昏地睁眼一看,床上坐一女子正蒙着头盖。他箭一般地冲上去,掀开女人头上镶着刺绣的红绸。
不是陈婷?他楞住了!瘫坐在木椅上……
吕倩正象医生所预料的那样,再次大出血,生命垂危!
她不停地喘着气,用极其微弱的声音,喃喃呼唤:“上尉……上尉……”
守候在身边的人都忍不住热泪盈眶。
“这个挨千刀的!臭男人!死男人!”小慧不停地骂。
血不停地输,她不住地流,卫生纸换了一札又札。
倩雯趁没旁人的时候,悄悄溜进医生办公室,把两迭厚厚的百元大钞直接塞进医生的抽屉。
她恳求说:“医生,您要不惜一切代价挽回她的生命!求求您……”
医生说:“钱你拿走,我们会竭尽全力。病人是因凝血功能障碍引发的大出血。止血药、血小板都已用上,病人吸收还有个过程,尽量吧……”
“有几成希望?”她追问。
“这恐怕不好说。”医生解释。“除了上述病因,还有一种可能,就是病人精神过度紧张。如有亲属在,也许会好一点。比如,父母,对……还有她经常念叨的‘上尉’。”
“可是她父母亲……”倩雯泪如泉涌,一时哽咽,说不出话来。
她想到上尉,顿时有了主意。
她一把推开医生递过来的钱,一阵风似地转回病房。
“上尉平时爱穿什么衣服?”她把小慧、银姐拉到一边小声问。
“咖啡色的皮夹克。”小慧不加思索回答。
“什么样式?”
“和老大身上穿的差不多。”小慧朝张总呦呦嘴。
倩雯狂喜,把张总扯到外面耳语了几句。
他迟疑片刻,点点头。
“上尉来啦!上尉来啦……”倩雯尖叫着推开病房门。
昏迷中的吕倩竟抽嗦了一下,晶亮的泪水从眼角溢出。
她缓缓睁开迷雾般的眼睛。
倩雯把张总推到跟前,按在病床边的板凳上,使动把他头压在吕倩胸口。
吕倩瘦弱而苍白的手伸进他的发间。
她说不出话,无声地抽泣,呼唤上尉的声音也嘎然而止。
倩雯拍拍她的头,一语双关地说:“千万别动!”
小慧、银姐会意地在一旁偷笑,高高竖起大拇指。
情感创造了奇迹!
吕倩被“骗”过,心绪趋向平静,药力开始起作用,血终于止住了!
“求你啦,告诉我,你到底对韦老板做过什么,他如此恨你?”她摇着张总的双臂哀求。
这次是倩雯把张总邀出来,追问刚才说的事。
“别难为我,按我的话去做,这样,我对付他就无所顾忌。”他说。
“知道你是为我好,可现在的我你了解吗?”她明齿皓眸凝望着他。
“怎么?多时不见,在哪得道成仙啦?”
“去!尽讽刺我。”她转变口吻问道:“你说这世道,拥有哪两件法宝可以纵横天下?”
“谈武侠小说吗?”
“不,现实生活。也就是说当今什么最重要?”
“那还用问?钱和权。”他不以为然地回答。
话没落音,手机响了,澳门老板如同催命鬼,阴森低沉地问:“考虑得怎样?”满嘴广东尾音。
“我绝不出卖朋友利益。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脸色发紫,语调坚硬。
“这样……”对方似乎在与另外的人商量,没立刻回应。情急之下,他扣了电话。
倩雯吃惊地问:“有人威胁你?”
他愤心难平,低着头在想什么,一言不发。
彩铃重新响起,不用说,又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