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锦没应声,手里拿着茶盏,手抖得厉害,往嘴里倒茶。
茶还有些烫,刚碰到嘴里,她手上立刻松了手,茶盏落到地上,摔成碎片发出清脆的声响。
宗政翊沉着脸检查她的手:“烫着了吗?”
苏锦抖着手再去拿另一只茶盏,拿到手里也没再继续倒茶,只浑身抖得厉害。
她摇头,话都说不清楚:“没事,我只是不小心。”
宗政翊的手握住了她的左手手背,她将手抽回来,十指交握用力抓紧。
想让自己冷静一些,但怎么也冷静不下来,手心里有汗不断地冒出来。
宗政翊出声安抚她:“那些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你跟他之间也已经结束了。
你现在是北燕的长公主,跟他凌斯晏不会再有交集了,他再也威胁不了你,也带不走你了。”
他看她情绪糟糕,继续道:“北燕要护你一个人,还是足够的。
你是我父皇跟皇祖母亲赐的长公主,他凌斯晏欺负不到你了,大周子民跟百官,也绝不会让他跟北燕作对。”
苏锦像是没听到他说话,面色泛白沉默了良久,才终于看向了他。
她声音有些发颤:“我看到永安了,他就站在我眼前。
两年了,我的儿子如今叫他一声父皇,却不认识我了。”
宗政翊应声:“本王知道,本王看到了。你走的时候他还太小了,才一岁。
一岁的孩子是留不住什么记忆的,他忘了你是正常的,以后一定会慢慢想起来。
这不是你的错,当时你以为他死了,所有人都以为他已经死了。”
苏锦红了眼眶,回想起刚刚那个一身明黄色衣袍的小男孩,就站在她面前,用看陌生人的眼神看着她。
惊喜、失落、不甘,很多种情绪在她脑子里交织成一片,她从来没有设想过,她的永安还能好好地活着。
宗政翊轻拍了拍她的手背:“都过去了,你该放下了。
永安我们可以想办法再带回北燕去,不能太着急,只能慢慢筹划。
你千万不能心软,不能再像两年前那样,让他拿着一个孩子做筹码,毁了你的所有。”
苏锦点头,近乎自言自语:“我明白,再也不会了,我会控制好自己的。”
她越想让自己冷静下来,那种因为见到了永安,而汹涌的情绪,就越是压不下去。
她不知怎么眼泪就掉了下来:“可他毕竟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孩子。
他还能好好地站到我面前来,老天真的对我足够仁慈了。我不会弃他于不顾,我一定要带走他。”
宗政翊点头:“好,本王帮你想办法,我们一定带走他。”
苏锦眼角还挂着眼泪,看向宗政翊:“我的永安还活着,他真的还活着。”
宗政翊看了她片刻,伸手将她抱了过去:
“嗯,不好的都会过去,什么都会慢慢好起来的。
永安永乐都好好的,你不用再为当年那场鼠疫自责了。”
苏锦靠到他肩上,这么多年压在心口的一颗大石,在这一刻终于能够落地了。
宗政翊清楚,她只是太激动了,才忘了跟他之间的距离。
怕她突然回过神来推开他,他不自在地一动也不敢动,由着她靠着,手有些僵硬地放在两旁,都不敢去碰她。
门外敲门声响起,司马言的声音传进来:“苏锦,你在里面吗?”
宗政翊蹙了下眉头,这男人怎么总是阴魂不散,永远来得不是时候。
苏锦赶紧手忙脚乱地将宗政翊推开来,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做了什么,面色发红地立刻起身,不自在地急步往门边走去开门。
殿门打开,司马言坐在轮椅上,就在门外。
他看向苏锦面上的泛红,再是从苏锦身后走过来的宗政翊。
宗政翊走近了,直接自然而然牵了苏锦的手臂:“司马将军来了啊,有事吗?”
苏锦尴尬地立刻将宗政翊的手推开来,往旁边站开了一步,赶紧找话说:
“药草我都备好了,那我现在去你那边,给你换下腿上的药吧。”
司马言面色有些过意不去:“抱歉,我来得不是时候,应该让下人先通传一声的。”
苏锦一张脸“唰”地更红了,出声解释:“没有的事,你别误会,我们只是在里面聊了几句话。”
宗政翊不悦地低声说了一句:“误会又怎样,不都正常吗?”
苏锦没再搭理他,当是没听到他的话,出去拿了药草跟药箱,去司马言住的宫里。
宗政翊说什么也要跟着去,苏锦过去那边,在内殿给司马言针灸。
宗政翊就在殿外等着,生怕他们在里面待久了说了不该说的、做了不该做的。
他是巴不得能进去盯着的,但苏锦不许他进去,嫌他在一旁站着话多,他也只能在外面守着了。
给司马言针灸完,再重新敷了药草,苏锦检查了下他的伤口:
“应该能慢慢好起来的,过几天就可以离开轮椅,试着走动走动了。”
她话说完,司马言没应声,也没反应。
苏锦奇怪地抬头看过去,他正有些失神地盯着她看。
她抬手在自己脸上摸了下:“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司马言回过神来,立刻侧开视线:“没问题,好我知道了,照你说的来。”
苏锦点头,起身收拾药箱:“那就先这样吧,伤口注意下暂时尽量少碰水,至少等药草敷够半个时辰。”
她收拾完了想出去,司马言突然出声叫住了她:“我们以前说话也这么生疏吗?”
苏锦顿住步子,一时没能会意:“什么?”
司马言视线落到她身上:“陛下没能完全认出你来,但我已经认出来了。
既然没有旁人,还是可以像以前那样说话相处吧,小锦儿你说呢?”
苏锦提着药箱的手用力了些,像是被什么东西压迫住,有些透不过气来。
她淡声道:“司马将军,之前那个苏锦已经死了。
我不喜欢当苏锦了,不管我到底是谁,你只当自己是认错了吧。”
司马言推着轮椅走近过来:“就算是为了跟陛下赌气,你也不该随便接受那样一个男人,一辈子的事情,不能太草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