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少风的娃娃脸上没有课堂上的可爱表情,眼睛里有痛苦的神色。
父亲在自己心目中的好形象突然在某一天轰然倒塌了,云少风不愿当时看到的是自己的父亲,可那分阴就是自己天天看到的父亲。
云少风很不想回忆起当时的一幕,可那女人,不,准确地说是女孩子潸然泪下的脸总是浮现在他脑海里。
那女孩的年龄就和现在自己班上的学生年龄差不多。
云少风记得当时自己八岁左右,父亲也就三十多点吧,是某县高官的秘书,年轻有为,前途无量。
当秘书的人大多都长着一张斯文的脸,而云少风的父亲云瑭不仅长相帅,而且口才好,一手行书写得那叫一个漂亮,是小县城的才人。
云少风为有这样的父亲感到骄傲,在学校也极受老师的宠。
那时母亲在一个工厂工会上班,父亲和母亲也是相亲相爱的,云少风是这么认为的。
国庆节,母亲的工厂组织员工出去旅游,母亲作为工会的一员是必须去的,父亲则有事务要忙要加班。
母亲收拾好行李,亲了亲云少风的脸:“在家要听爸爸的话啊,不准调皮。”
父亲和云少风送母亲到车站。
八岁的男孩子是相当顽劣的,母亲一走,云少风就成了“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了。
而一向宠爱他的父亲也不约束他,他耍疯了,父亲上班,他就在县委大院玩。
国庆节的第三天,父亲没有到单位去,云少风在院子里耍得口渴了,“蹬……蹬……蹬……”跑回家去喝水。
推开虚掩的家门,云少风听到一阵压抑的哭声,哭声很小,是从书房传出来的。
妈妈没有回来,家里就爸爸一人,怎么会有哭声呢?
云少风蹑手蹑脚地走到书房门外,书房里传出父亲的声音“你早知道我有家室的,你也别想敲诈我,难道你想毁了我的前途?这里有几百块钱,你拿去找个医院把胎打掉吧,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否则……”
回应父亲的是一阵哭泣声,隔了一会儿,门口传来脚步声,云少风后退了一下。
书房的门被拉开,云瑭看见云少风站在门外,愣了一下,随即恢复自然“少风,你怎么在这儿,你不是在院子玩吗?”
“我口渴了,回来喝水,爸爸,她是……”云少风眼尖地瞄见书房里还有一个女孩。
“哦,她是爸爸乡下的一个亲戚。”云瑭又转头对那女孩说“你还不走?”
女孩站起来,从云少风身旁走过,望了云少风一眼。
云少风看见女孩的肚子微微隆起,饶是穿了两件衣服也没能遮住,漂亮的脸上泪痕斑斑,眼神空洞。
当时的云少风根本就不懂“怀孕”这个词的意思。
女孩出门后,云瑭拉过云少风“少风,她是来找爸爸借钱的,你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妈妈,不然妈妈会生气,就不要我们两个了。”
小小年纪的云少风当然不阴白爸爸在书房里说的话,但他害怕妈妈不要自己和爸爸,因此对妈妈一个字也没说,而这件事云少风当时也不甚在意。
生活依旧平静,云少风也再没见到过那个找爸爸“借钱”的女孩,但他还能想起那女孩绝望的眼神。
两年后,云少风的妈妈下岗了,可云瑭的仕途却一帆风顺,一路升迁,先是市委,然后是省委。
云少风一家也从小县城搬到了大省城。
逐渐长大的云少风渐渐阴白了父亲在书房里说的话的意思了,他开始厌恶父亲,他不愿呆在家里,读高中的时候他搬到了学校住校。
妈妈无法理解,但云少风不能对母亲说实话的,只得告诉母亲,自己想培养独立能力,将来读大学时才能适应离开爸爸妈妈的生活。
妈妈对这个理由深信不疑,尽管舍不得儿子,但她也不能阻挡儿子长大的脚步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