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摸着粗糙的黄土夯土城墙慢慢走过,李孟羲时不时还能摸到夯土城砖中的麦秸的纹理。
据说古代筑坚城,会用鸡蛋清,和石灰,粘土,以及糯米汁混在一起做成三合土,用三合土建成的城池可百年不倒,坚固无比。
用鸡蛋清,还用糯米汁,成本一定很高。
文安县城的城墙就李孟羲观察,不是用三合土建的,而只是用普通的夯土法建造的。
看来只有到除了边疆地区和军事要地,或者州府之地,才能看到真正的雄城。
夯土墙,又称土胚墙,前世的时候,李孟羲见过这种墙。
爷爷家最早就是土胚防,住土胚房里热还是冷倒是忘记了,只是会漏水,每到下雨爷爷就会用大胶盆在屋里接雨水。
而且土胚房容易招老鼠和生虫子。
最好的做土胚的土是黄泥,而好的黄泥最好是取自河地的黄泥。
河地,即是离河近的土地,每到夏天发大水的时候,水会漫过高堤,把河里的淤泥什么的全沉积到河堤附近的地里了,因此河流附近的河地较为肥沃。
按爷爷的说法,河地是最好的地,河地的泥下雨不沾脚,而远离河流的岗地,岗地里的泥下雨鞋都能被粘掉。别看岗地粘鞋,用岗地泥做土胚,土胚却不如河地黄泥做的胚结实牢靠。
做土胚首先要找好黄泥,最好是表层泥土下的,没有杂物的黄泥,然后用木板做模,把麦秸剁碎,和黄泥加水搅和在一起之后,把掺了麦秸杆的黄泥倒进模具中,然后用重物捶打压实,压出砖的形状。
然后就把做好的砖胚阴干或者晒干,胚就成了。
黄泥和麦秸,都是再寻常不过的东西,然而当两者混合一起之后,发生了神奇的变化。
加了麦秸秆的泥胚砖不会开裂,且很结实,盖成的房子至少能撑十来二十年。
看着城墙上的胚砖,李孟羲不由自主的想到了以前。
直到身后响起脚步声打断了李孟羲的回忆。
回头一看,是刘备的亲兵。
“我过会儿就下去。”李孟羲和亲兵说着。
瘦高个儿的亲兵笑了,“不是来叫你的。将军说城墙陡高,怕你不留神掉下去,派我照看你。”亲兵和善的笑着说。
“多谢!”李孟羲礼貌的向刘备的亲兵道谢,“走,咱俩往前,把城头走一遍。”
李孟羲沿城走着,主动找着话题,和刘备亲兵边走边聊,走了片刻,走到楼梯处,李孟羲停了下来。
城墙的梯子是在城墙背面,贴着城墙修的,结构没什么复杂的,跟后世的楼梯一个样子。
关键在,楼梯修建的位置。
若守城方增兵城墙,那么士兵沿着楼梯上城,增援最先也最快能到达的地方,也就是和楼梯接着楼梯口处。
而于攻城方来说,除去敌楼等其他因素意外,但考虑楼梯位置这一个变量,攻城的位置是靠近楼梯容易攻破敌城呢,还是离楼梯远的地方作为攻击点容易破城呢?
李孟羲认为是后者。
攻城的士兵最主要的一个任务就是在城墙上站稳脚跟,只要打开了一个缺口,后续登城的的人源源不断,越来越多的人登城于是城就被攻破了。
攻城点离楼梯口远,这样守城方要支援,就要多走一截路,会支援不及,守城方支援不及不能马上堵上缺口,那就有利攻城一方。
而若是把攻城点放在了楼梯口处,攻城方士兵刚踏上城墙,守城方的支援沿着楼梯就冲上来直接厮杀了。甚至在楼梯口这个位置,登城士卒要同时面临城墙两侧,以及来自楼梯上,三个方向的攻击。
这和登上城墙只用面对两侧之敌,不是同一个难度。
故,李孟羲看到了楼梯,想到了攻城之时,如有可能,应尽量避开楼梯口。
可是,由此李孟羲又想到了一个问题,避开楼梯口好操作,但关键是,如何在城外隔着城墙就看到墙后的楼梯口呢?
答案有二,一是目测,看敌城之上,哪个地方突然明显的多了人,那就是楼梯口的位置。
但没有望远镜,没有良好的目力,此法操作难度很大。
其二,用攻城器械——井阑。
在众多集合了匠人们智慧的大型攻城器械之中,井阑是少有的偏辅助型器械。
井阑其实是可移动的箭塔,一般高出敌城很多。
在我方攻城队爬攻城梯之时,井阑上的弓箭手可以居高临下的攻击压制城头之敌,同样,因为井阑有着很好的视角,同样可以起到观察敌情的作用。
想通了其中要点,李孟羲再楼梯口驻足片刻,便接着往下走了。
井阑是什么样的李孟羲大概知道,可具体怎么造,他一点细节都知道,造大型攻城器械,还是得由木匠营们的专业人士来。
而今李孟羲身兼四职,他是木匠营的营正,职同百夫长,攻城器械的打造成了李孟羲份内之事。
脑海中想着事,李孟羲不知不觉又走回到了敌楼之上,正好走完一圈。
此时小小的敌楼,站满了人,士兵们贴着城墙垛站立,刘玄德正在跟士兵们讲着什么,见李孟羲来,刘玄德眼睛瞬间亮了。
“孟羲,你可算回来了!”刘备小跑着相迎出敌楼。
着话说的,李孟羲没走多一会儿,让刘备说的好久没见一样。
“孟羲,有麻烦事需要讨扰你。”刘备上来就说麻烦。
“何事?”李孟羲问。
“前日攻城,攻城椎椎坏了,现在无有攻城椎,如何操练?”刘备无奈的说到。
“还有攻城梯,攻城梯坏了九架,还要找人修复,你现在为木匠营主将,此时便由你去办,如何?”
“好。”李孟羲立刻应到。
确实是分内之事。
而且仗打完了,李孟羲还没跟自己名义上的部下门见过面呢。
军医营倒是去看过,军医营就一个军医。
李孟羲匆匆下城,直奔木匠营,无有战事,木匠营众人无聊至极,一堆人挤在一堆不知在聊什么。
李孟羲走近,故意用力咳嗽了一声。
他一咳嗽,木匠们的确是听见了,有人回头看了李孟羲一眼,看到李孟羲还跟李孟羲打招呼,然后一转脸又去扎堆去了。
哎我去,真牛逼,你们百夫长到了,不带理的。
到底在玩什么呢,能玩那么开心,李孟羲凑上去看。
只见二三十个人围成了一圈,地上画着纵横交错的方格,是下棋吗,应该不是。
是玩的类似投壶的游戏,看谁把小石头扔到特定的小方格,有奖或输东西。
这些穷鬼们能有什么东西去赌,不就是造攻城器械有功,刘玄德赏他们的酒肉而已。
这群混货,手里刚有点东西,一两酒一两肉的就赌起来了。
李孟羲看明白后,一时也不知道该骂人,还是该佩服他们能苦中作乐了。
“小哥,来玩一把?”庄家把手中的小石子丢给了李孟羲要他下场来玩。
李孟羲呵呵一笑。
然后目光扫了一圈之后,上一刻还笑呵呵的,下一秒脸就板了起来。
“众军听令,列队!”李孟羲沉声令下。
气氛沉寂了,木匠营错愕的看着李孟羲。
李孟羲对尴尬的气氛视而不见,神色不变,“刘玄德命我为木匠营主将,职同百夫长!老子现在是你们上官,上官的话就是军令,胆敢不停,重罚!”
“老子查十个数,谁不列队站好,给老子等着!”
李孟羲破口大骂,满嘴粗俗。
骂完,也不管木匠们作何反应,“十,九,八,七……”
李孟羲开始倒计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