锥阵这边的人抱树撞枪阵,算是耍无赖了,方阵的枪兵们说什么也不肯玩了。
眼看就要不欢而散,李孟羲适时下场,调解矛盾。
李孟羲提议,枪阵不必再死钉原地不动了,可以反冲锋。
枪兵们有了反制攻城椎(椽子)的手段,就不会被攻城椎一直白嫖了。
而且在实战中,敌军的枪阵也是会动的。
能反冲锋的枪阵,杀伤力又拔高了一大截。
枪阵每厉害一点,破阵方就要挨打。
刀盾兵们被集群的枪兵冲的溃不成军,首当其冲抱着椽子的两个人,他们抱着椽子和枪阵对冲,他们手中的木桩长,占据着长度优势,一度顶翻了迎面相冲的枪兵,可木头椽子太不灵活了,来不及抡着椽子横扫,两个乡勇就被枪兵接近,被一枪杆放倒。
枪兵一起冲锋的威力很惊人,李孟羲就眼看着气势不错的锥阵,冲锋势头嘎然而止,然后盾兵们如同被割麦子一样,噼里啪啦被戳翻一大片。
李孟羲不由眉头微皱,李孟羲又有点自我怀疑了,他又有些认为枪阵是无敌的了。
枪很容易就形成合击,就算冲锋起来队形不再整齐,三四把枪依然带着冲锋的速度同时扎到一个人身上。
而盾兵纵然用盾同时挡住三把枪的攒刺,枪戳来的力道之强也会把盾兵撞的仰面倒地。
枪阵冲锋起来,好像很强。
能跟枪兵对冲的,好像只有枪兵。
李孟羲又疑惑了,他在怀疑如果锥阵也全是枪兵,会不会破阵效率更高呢?
毕竟盾兵冲过枪阵才能贴过去厮杀,盾兵想跟枪阵一换一的换人头,很难。
而枪兵如果不怕死,却能跟枪阵一个换一个。
除去枪兵容易被弓弩吊射,一死一大片的情况,好像枪兵真的是冲阵首选。
李孟羲陷入了两难的境地,知道的越多,他却越迷茫了,他此时判断不出枪兵盾兵冲阵哪个更好。
就算抱着椽子当攻城椎用,当枪阵动起来后,破阵的盾兵们又被碾压了。
就像一场小规模的军备竞赛,双方不停角逐之中,战术水平越来越高,高到李孟羲都没办法了的程度。
除了集中弓弩一波射垮枪阵,或者用枪阵对冲,或者枪阵和盾兵混编,等我方枪兵止住对方枪兵的冲击势头之后,盾兵再朝对方撞过去贴身肉搏。除此之外,李孟羲想不到别的更好的方法了。
临时起意的训练,到了现在,已经有接近实战甚至比实战强度更高的程度了。
黄巾军会不会结枪阵,会不会地趟刀,会不会用攻城椎破阵,这尚是未知,但黄巾绝不可能即会枪阵,也会地趟刀,也会用攻城椎破阵,不可能三者全会。
“让开了让开了啊!”
咋咋呼呼的声音由远及近,李孟羲还听到了车轮轱辘轱辘的声音。
李孟羲转头望去,他惊讶,嘴巴张了张。
狗胆真的大,他们把装满粮食的粮草车推过来了。
板车上,码摞着大袋的粮食,上一层,下一层,中间又一层,总共三层。
粮食袋子堆的高高的,被粗麻绳一道道系在车架上防止粮食掉下来。
车一定很重,不然不会有两个人推车把,还有两个人在两边推着。
平时这么大的粮车是骡子拉的。
这是不知道谁想的攻阵武器。
李孟羲挠了挠头,看着粮车,他觉得自己智商好像不够用了。
对啊,可以用战车破阵,自己怎么就想不起来了呢,李孟羲懊恼。
码了三层的粮食加上板车的重量有多少,李孟羲不知道,但一定很重。
栽满粮食的粮车被五六个人推着,速度被推到一定程度后,动能是很可怕的,枪阵可能挡不住,可能会被一下冲开。
李孟羲觉得,真是长见识了。
难怪有人会说,群众的智慧是无穷的。
三个乡勇,智慧加一起足以抵得上一个自我感觉良好的李孟羲,并且让李孟羲产生脑子不够用的错觉。
有了大杀器,破阵方的乡勇们底气十足,他们围在粮车左右,摆好了阵势,趾高气昂的跟对面枪兵叫阵。
正当刀盾兵拍着盾,让对面枪兵动作麻溜掉,快点摆好阵再一决雌雄。
突然不知道怎么了,一阵惊呼声,前一刻还彼此叫骂着乡勇们像是受惊的猴子一样,哗啦一声全跑了。
粮车被丢在原地没人管,车把啪的一声砸在了地上。
李孟羲被粮车挡到了,看到人都朝他这边跑来,他还奇怪发生什么事了。
“咋了?”李孟羲抓着个人问。
“关将军来了……”那乡勇小声的跟李孟羲说着。
真有意思,很像下课在班里打闹的小朋友们,突然班主任进班后的反应。
李孟羲这会儿突然想起来了,就是为了证明兵法非绝传普通士兵们也能改进阵法,所以才来促成方阵和锥阵的对练。
李孟羲绕过板车,他看到了背手而立,站在校场之上的关云长。
关羽脸上看不出喜怒,而在关羽身旁,砖头手里提着两条鱼,看到了哥哥,砖头立刻把手里的鱼提来,“哥,鱼!”砖头笑得开心极了,他提着鱼跑过来让哥哥看。
“呦,在哪弄的鱼吗?”李孟羲摸了摸弟弟的脑袋,好奇的问。
“是他给我逮的。”砖头伸手指着关羽说着。
“什么他?砖头,你连个人也不会叫吗?”李孟羲轻轻拍了弟弟脑袋一巴掌,“那是关二叔,得叫二叔,懂不?”
李孟羲教育弟弟要有礼貌,关羽看了李孟羲一眼,默许了砖头这个叫法。
既然砖头叫关羽二叔,那李孟羲和弟弟平辈,也得叫二叔。
一想到这儿,关羽很受用。
走到关羽身旁,李孟羲陪关羽一起站着。
关羽目光所及,他看到了什么?
他看到了校场边缘的地上不知谁丢的一面山字盾,盾劈裂成两半了,在这面裂成两半的盾旁边,坏掉的盾牌摞了一堆,一旁还有断成两截的长枪八九把;围营寨的木头椽子被拔出来,随地横着;装粮草的板车被推来,丢在中间。
再看乡勇们,个个挂彩,身上衣甲破烂,鼻青脸肿的人比比皆是。
关羽转头看了李孟羲一眼,本想着让李孟羲尽力施为,不想他这么能折腾。
看乡勇这样子,说是刚打过一场恶战,都不为过。
操练而已,看弄坏兵器多少?关羽看着坏掉的盾和折断的枪都有些心疼了。
关羽还未发问,李孟羲便开口了。
“关将军之前向士卒问策,一无所得。”
“此时再问,当能有所得。”
李孟羲伸手做请状,请关羽去查验乡勇们的训练成果。
关羽目光微凝,他看着李孟羲,不由以手抚须,“奥?孟羲在此观阵许久,有何所得,不妨说说。”
关羽不去问兵卒,却问李孟羲。
李孟羲知道关羽是自持身份,不肯屈尊下问。
李孟羲笑着摇了摇头,“我已旁观数十阵有余,收获颇丰。”
“但是,我偏不说。”李孟羲傲娇的把头一仰。
“我说兵法非绝传,士卒也可懂阵。将军不信。我让将军问策于卒,将军一去,一无所得。
而我一来,士卒个个踊跃。”
何也?
为将知,不知其兵。此为大忌。
身位一军主将,而不知兵有何能。”
“我说将军呐,你不知兵也。”李孟羲摇头说道。
关羽为一军主将,李孟羲说他不知兵,这话批评和讽刺的意味太强了。
就像质疑一个厨师不会做菜,质疑一个乒乓球国手不会打球,太无礼。
关羽当时心里就升起一团怒火,手中一用力,差点把胡子拽断一根。
关羽面前敢出言无礼,只有李孟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