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羡玉已经反应过来了,皱眉说:“他们只允许我给欣欣打电话。听你这么说,确实有些奇怪。而且他们似乎还知道你。”
“噢?”齐宏宇双眼微瞪:“知道我?”
“你给我电话的时候,全世海好像冷笑了一声,我隐隐约约还听到他念了你的名字。”石羡玉回忆道:“不过我也不是非常确定……
对了,全世海还对我亮了亮屏幕,问我这是不是我兄弟,我当时本能的撒了谎,说只是同事,关系不大好,闹过矛盾。”
听完这话,齐宏宇和凃欣欣同事沉默,石羡玉也不再吭声,表情严肃。
这里头问题很大啊。
认识齐宏宇,至少知道这个名字,说明齐宏宇已被他们盯上了,而不允许打电话给他,说明这帮人对齐宏宇的关注度还很高,就连全世海这样外围小喽啰都晓得。
半晌过后,石羡玉才再次开口,说道:“师兄,接下来一段时间,你一定要小心一点。”
“怎么?”齐宏宇面露微笑:“他们还敢对我不利不成?先绑架你,后绑架我,太嚣张了吧?”
“难道他们还不够嚣张吗?”石羡玉面色严肃:“连我这个代大队长都敢绑,没理由不敢绑你。更何况仇教也曾受人劫持……”
“很明显,绑架你并不是核心份子的主意。”齐宏宇不以为意。
“但万一又出现没脑子的、自作主张的、立功心切的马仔啷个整?”石羡玉说:“你不要跟我犟,让你小心你就小心着,没坏处的!”
“行。”齐宏宇嘴角微微扬起,点头。
他当然晓得轻重,但就是想和石羡玉杠两句。
话说回来,很难得见石羡玉这副严肃的模样啊,他恐怕是真的被吓坏了。
此时,凃欣欣也说:“我们至今还不清楚这帮人的目的究竟是什么,这就很糟糕。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但现在敌暗我明就不说了,连他们的目的都不清楚,防都没法防。”
“确实。”齐宏宇也认真起来:“虽然没有证据,但基本能确定,齐平路的死,周静红的失联,乃至这次石队被劫持,都和这帮人有关。
表面动机也大概能够猜得到,无非是抹去线索,不让我们查到我的身世,或者我出生那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这话说的不对。”石羡玉摇头:“还是表面了,关键是,不想让我们查到他们在做什么,或者说研究什么,目的何在。”
齐宏宇略一思忖,点头,认可了石羡玉的说法,并补充道:“还有基因层面算是我‘外婆’的代瑛之,她肯定也和这个团伙有关,甚至于连她及一干同伙策划的爆肝案恐怕也跟他们有一定关系。”
“爆肝案么……”石羡玉回忆起来:“那桩案子,凶器至今尚未找到,是吧?”
“对的。”齐宏宇颔首道:“或许是我想多了,但……小凃的那个实验室里,有个防弹防爆玻璃柜,被作案人一锤砸成了碎末。我怀疑可能是用了次声波或者高能量震荡波。”
石羡玉愣了两秒后,侧目看向凃欣欣,凃欣欣点头:“有这事儿。”
又沉思片刻,石羡玉双眼缓缓睁开,皱眉道:“可爆肝案不是已经排除次声波的可能了?你不推测是瞬间挤压腹部导致腹内压骤升,才导致的肝脏破裂么?”
“是这样,”齐宏宇先应一声,紧跟着话锋一转:“但那桩案子,我仔细回想了下,且来的路上也对比了些类似的按理及死亡病例,发现还有疑点。”
“噢?”石羡玉双眼瞪得更大了:“还有疑点?那恐怕得向检方说明情况才行了,不能就这样带着疑点让嫌犯接受审判……你先说说看。”
“咳咳,”齐宏宇却没第一时间回答,只干咳两声,然后轻声问:“在此之前你能先把眼睛眯起来么?”
石羡玉:???
齐宏宇说:“眯眯眼都是怪物。”
“……”石羡玉无语:“那你还让我眯?”
“眯眯眼睁开眼睛时就会变成怪物。”
石羡玉缓缓眯起眼:“满意了吧?快说!”
“咳咳,”齐宏宇又干咳两声,组织了下语言,才道:“过往案例、病例当中,肝脏破裂虽可导致闪电式死亡,但……
实践当中,除非内脏破裂严重,否则往往不会像大动脉破裂那样立刻导致死亡,而是会因失血引发一系列的反应,最终缓缓虚弱、死亡,这个过程往往可持续一到两天,甚至更久。
就像赵联军那样,他也肝脏破裂,当他并未立刻死亡。只不过这样的伤,当伤者出现明显反应的时候往往已经失血相当严重了,送医已来不及,难以抢救。
而且……要让人立即致死,那样程度的肝脏破裂,不是单单腹内压骤升就能达到的,就算达成了,如此迅速升到如此高的压强也绝对会对其他内脏产生影响。
除非他们的肝脏本就因各种原因出现病变,但经尸检,我当时并未发现他们肝脏有什么问题,现在回忆起来结论也不会变。”
凃欣欣思索半晌,试探着问:“也就是说,关于作案手法与凶器的结论很可能是错的?”
齐宏宇没回答,只轻轻点头。
石羡玉啧了一声,说句麻烦了,便自己端起鸡汤,一边沉思一边喝起来。
一时间,病房里只有石羡玉默默嘬汤的声音。
嘬过片刻,石羡玉道:“相关问题,我会书面报告给检方。另外,师兄,不是我说你,你可是法医,怎么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
齐宏宇心虚的说:“牟主任当时也做了实验,认可了我的判断。”
石羡玉懵了:“那你?”
无声的比了几个动作,他才继续问:“现在怎么又提出新的问题?”
“原理上应该莫得问题,只是手法或许有点出入,具体的我还得再仔细想想。”齐宏宇斟酌着说:“因为按压点在肝脏附近,导致肝脏严重破裂,这个结论能站住脚,但对其余器官应该多多少少还是会有一定影响。
总之,凶手的手法应当更加‘精致’一些,之前提出的类似挂腰风扇改装的猜测有点儿戏了。”
“那我现在啷个整?”
“如实汇报。”齐宏宇说:“猜测我重新完善。幸亏只是对作案手法及凶器的猜测可能出现误差,影响不会太大——本就只是猜测,不准确也是正常的嘛。”
石羡玉用力抿抿嘴,有些无奈:“你现在忙得过来不?手里那么多事情,我们大队也已经忙成一锅粥了。”
“尽力而为吧。”齐宏宇摇摇头:“你好好休息,我不吃狗粮……咳咳,我不打扰你俩了。”
凃欣欣脸微红,有些不好意思,但很快恢复正常:“师兄慢走。”
石羡玉重复强调:“一定要注意安全。”
“晓得,放心。”齐宏宇背身挥挥手,离开了病房。
走出大楼,齐宏宇又给仇教导打了个电话,把大致情况,包括刚刚几人讨论的内容统统都告诉仇教导。
仇教自知记忆力不是很好,让齐宏宇等了等,然后边听边记,因此这个电话打的时间比较长。
说完之后,齐宏宇才问:“你们那边情况怎么样?”
“还是一无所获。”仇教导叹息道:“不论是齐平路遇害案,还是周静红失踪案,都没半点进展。但此时此刻,基本能查的都已经排查过去了,兄弟伙都有些气馁,甚至有人怀疑是不是方向错了。”
齐宏宇皱眉。
方向错了?
不应该啊,齐平路身上充满疑点,但同样的,只要解开这些疑点,案子一定能取得重大突破。
其中的突破口就在他卖烧烤上。即使已经过去了那么长时间,但不可能只有那么几个人有印象吧?
还有周静红,跳出来的狄嘉,表现奇奇怪怪的洪经理,跑到巫峡去搜山寻妻的万树宁,还有他两个半公开的情妇,甚至周静红的身份本身,这些都是可以调查的目标,也都没发现蛛丝马迹?
这就奇了怪了。
齐宏宇提出自己的疑惑,仇教导答复说:“这几个方面确实都没进展……兄弟伙也说,明明有问题却没发现问题本身就是大问题,但现在真不知道该怎么继续往下查了,做的似乎都是无用功。”
看看表,时间已经不早了,齐宏宇便道:“这样吧,仇教你看着时间让兄弟伙收队,明天再继续侦查。今晚我还是在支队睡,你回来了和我具体讲讲怎么回事,我帮你参谋参谋——对了,你今晚回家睡不?”
“不回,支队见。”
“要得。”
长呼口气,齐宏宇收回注意力,走到医院门口拦的士。
上了车,在后排落座,齐宏宇满脑子依旧是案情。
方向不可能错,尤其幕后团伙似有狗急跳墙的趋势,竟派人破坏凃欣欣的研究以牵制石羡玉和自己的注意力,也印证了他们的方向没错,至少已对该团伙产生了威胁,他们需要更多时间去处理线索,抹去痕迹。
但为什么查不到东西呢?
不,得换个思路想想——说针对自己,多少有点往脸上贴金了,他们未必晓得自己与凃欣欣、石羡玉究竟是什么关系,不太可能选择靠破坏凃欣欣的研究来牵制自己的注意力。
所以他们主要针对的是石羡玉。石羡玉又掌握着什么自己不知道的关键线索呢?
这哈儿性格向来恶劣,说不定真有什么重要信息没说出来。
也未必是想卖关子,可能是保密需要。
啧,保密……
那就烦了啊,自己虽不太喜欢守规则,但保密意识还是必须要有,自己也认可相关条例,开不得半点玩笑,再放纵不羁也不能突破这项规矩。
医院距离支队并不远,这会交通压力也不大,胡思乱想一阵,也就到了目的地。
齐宏宇开门下车,低头继续想事。
“喂!喂!老师!停一下!”司机也下了车,两手分别搭着车顶和车门,伸长脖子喊齐宏宇。
“怎么?”他回头,有些愣,接着立刻摸摸口袋,他怀疑自己什么东西落车上了。
果然,司机一指车内:“那个钱包是不是你的?”
“钱包?”齐宏宇又是一愣,他好多年不用钱包了,毕竟带现金的机会也少,而且警裤口袋巨深,一瓶快落水都能轻易塞进去。
带他还是迈开脚步回到车上,低头看去。
噢,不是钱包,是警察证。不过车里黑,乍一看确实可能会以为是钱包。
不过警察证怎么会掉出来?
伸手取了皮夹,他眸子微颤,接着立刻合起手向司机道个谢,转身离开。
警察证里夹了点东西。
头也不回的走进支队,来到自己的休息室,他背靠门闭眼,过三五秒才重新掏出警察证,大拇指一拨展开皮夹。
证确实是自己的证,但里头还夹着两张叠的整整齐齐的白纸。
展开白纸,发现是张闪存卡。再展开另一张白纸,齐宏宇双眼微眯。
“密码HXZWqzd199309011844371,石羡玉。”
“这是什么东西?”齐宏宇脑筋快速转动,但注意力很快偏了:“红星照我去战斗?他还有这么二的一面?
中间八位是他生日,后边……371是他警号后三位,1844是什么?十八点四十四分?出生具体时间?有这么明确吗?艹,我TM都在想些什么啊,这不是重点!”
立刻将警察证收好,他离了休息室,往办公室走去。
同时心里有点儿后怕,幸好司机喊住了他,不然这玩意落车上就完了。
石羡玉那哈儿,啥时候偷的自己证件?偷了也不好好放着,竟让它滑了出来,幸亏没造成什么后果。
这个闪存卡里,装的大概就是他掌握的我不知道的一些线索了吧?嘿,这娃儿还挺信任我。
想着,他已经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他办公室内有三台电脑,一台连接内网,一台连接外网,还有一台则直接没装网卡,和一切网络物理隔绝,且经常需要格式化硬盘,重装系统,专门用来处理涉密信息。
他打开了那台并未联网的电脑,等了好几分钟,便深吸口气,将闪存卡插入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