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快马加鞭,昼夜不歇,余荌一行人第二日一早就赶到了天津城。
在城门处等了好久,守城得兵士才同意去通传。这才见到了刘筱亭。
刘筱亭也是一斤疲惫,没有往日半点儒雅气息,衣袍撕裂处也浸透了血迹。一眼就能瞧出来,这是前天护送孟鹤堂和陶阳进城遇到伏击时受的伤。
前天三十里外山林处,堂主和陶阳受了伤,这进了城首要就安顿好他们;紧接着调军事宜又迫在眉睫,刘筱亭是剩下的人当中唯一一个知道计划的,必须忙得脚不沾地,昨儿个一天就吃了个馒头。
今儿一早,堂主已经能下床理事了,这干不容易他能换身衣裳歇口气儿了,城门这又火急火燎地通传盛京有人来找他…
赶到了才发现是余家小姐。
真是哪乱往哪扎,每个消停。也不知道这些大小姐都怎么想的,好好地呆在家里不好吗?非要给爷们添点儿麻烦才行。
余荌见到他这幅样子的时候整个人都愣了一愣,心下涌起了不好的预感,攥紧了衣袖努力忍着肩头的颤抖。
刘筱亭也没多余的时间多说多问,一看这情况就知道一准儿是冲堂主来的。查看了车驾,留下了她的婢子和小厮,领着余荌一人进了天津城的练兵营。
推开了议事厅门,刘筱亭一侧身,让出道儿来给余荌。
她站在门槛处,深呼了几口气才鼓起勇气抬起头来。
直视前方,与那桌案前的人目光相对。
他胸前缠着厚厚的纱布,上头星星点点地透出些猩红血迹来。正是大雪将至的时候,身上也没有多穿一件儿,就披着一灰银披风。
听见了开门的声响,堂主抬起头看向刘筱亭,直到余荌从刘筱亭身后出现时,他原本无波的神情有了些松动,变成了疑惑和惊讶。
没等他反应过来,余荌就含着泪冲了进来,绕过了桌案把他抱了个满怀。
像是撞到了伤口,他疼得皱起了眉头。身子僵得很,双手楞在半空中,觉得推也不是不推也不是。
“余…余小姐…”他犹豫着开了口。
虽然觉着自个儿实在是太不解风情了。
但这里里外外都有人看着呢,再说了,和人家一个黄花大闺女抱在一块儿,传出去不就毁了人家姑娘的名声嘛!
他似乎忘了,自个儿和陶阳能顺利出城全靠这姑娘和诸葛那一架打出来的啊。
还扯什么名声。
“你知道我多担心嘛…”
“啊呜——”
她在他肩头蹭了蹭鼻涕。
“他们…他们都说你死了!”
“啊呜呜——”
她哽咽着咳咳两声,又蹭了蹭鼻涕。
“吓死我了——”
堂主皱起眉有些无奈,余光一扫正好对上了刘筱亭有些不自在的眼神。
刘筱亭皱眉瘪嘴,说不清是尴尬还是嫌弃,抬手摸了摸鼻子,不再看。
“那个…”
堂主莫名又觉着有些好笑,无奈地摇了摇头,推开了余荌。
“余小姐,你怎么来了?”
“我是替九良来看看你的。”余荌攥着袖口,擦着自个儿通红的双眼。
这人好好地现在她眼前,她总不能说出要给人扶灵的话吧!
是替九良来看个心安的,也是为了我自己来看的。万一,要是万一的万一…万一你不在了,我就带你的尸体回京。
“九良知道我遇刺了?”他一下就皱紧了眉,和刚才无奈又好笑的样子不同。
他养大的周宝儿啊。
“嗯。”余荌点点头,嗓子还是有些浓,道:“为什么传回京的消息是你们都…”
“我们沿途有人保护,但有一批人是不能现身的。”堂主道。
哪怕他们都死绝了也不能现身,那一批人唯一的任务就是传达消息,不到最后一口气绝不倒下。
只是没想到,太师的人连暗士也发现了,为了不让京城收到消息,沿途杀了暗士,为的就是扰乱二爷的思绪,打乱计划。
“那…”余荌想问出口得话又停住了,似乎明白过来了这里头的弯弯绕绕。
暗士经受了刺杀,只能拼命留着口气儿把消息带回京城;毕竟只剩下一个人,没有多余的时间,暗士自然也没办法确定堂主的生死。
盛京的人一看,暗士都伤得这样惨重,自然就会误会堂主和陶阳也生机渺茫。
余荌神情有些空,像是还没换过劲儿来。这刚一放松,又想起来,急急问道:“那二爷他们知道了吗?你们的计划呢!”
“他当然知道了!”他笑着,觉着这个问题真有些不可思议。
小辫儿怎么会不知道他们还活着呢!他们遇刺是不可避免的,不被刺,这太师又怎么会安心呢?那天遇刺后,进城拔了剑就没事了,当晚从天津传入盛京的书信还是他亲手写的呢。
默了默,他似乎明白了什么。
“九良不知道我还活着?”他问。
“当然了!”说起这事儿就气,余荌吸吸鼻子,道:“就知道你们遇刺了,都说生死未卜。我那天去看九良,那一副憔悴的样子…吓得我都以为…以为…呜——”
以为你死了啊!
说着说着,她鼻子一酸又捂起嘴哭了起来。
堂主安静下来,垂眸不语,指尖儿在桌案上一下又一下地敲着。
“哈哈哈——”
余荌被他的笑声一惊,抬起头来,满眼泪痕一脸怔愣地看着他。
堂主摇了摇头,笑声里有些嫌弃。
这小辫儿,真是仗着自己旧伤未愈就得意啊。居然把消息瞒得这么紧?九良都不知道,那大林一准儿也不知道了。
诶,真想看看郭齐麟听说陶阳受伤了是个什么表情。
真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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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筱亭,好好歇会。咱们,整装待发。”
都下了好几场雪了,该回京过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