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发生了太多事,已经越过了他们作为少年所能承担的坚强了。
有时候不是做不到,只是一边儿鲜血淋漓一边儿给自个儿包扎伤口。
谁知是好了一边儿又伤了另一边儿。
儿女情长不是大丈夫作为,但七情六欲为伤人利刃,大丈夫也躲避不急。
秦霄贤一直不是个多愁善感的人,也没见他为情所困过。与人人都好,于处处玩笑,总是随心肆意,率真洒脱。
他是少爷们中过的最像少年郎的一个,不为情困,不受世扰。
但对事事都不上心的人又怎么会总是垂眸静语,眸光沉沉。
有些人的洒脱,只是一种不愿意受伤害的防备。
他们之间有了太多为情所困的人,几乎付出性命去爱去疼,去与天命违拗。
秦霄贤不想做这样的人,他可以一个人孤独地活着,但是不愿意去碰一种名为“情”的毒药。
像罂粟一般,给了些许快乐,却折磨半生痛苦不堪。
不碰,不懂,不明了,不想要,就不疼。
只是天意这样飘渺难以琢磨的东西又怎么会悉随人愿。
初见玉溪的时候,他正于师兄弟几人说的热闹,这新来的小女娃喜欢堂主呢。
师父说她是小龙女,她说自己是德云女孩。
她会唱曲儿,会弹琴,会画画儿。
不久,他就变得不喜欢孟哥了,不喜欢听她提起孟哥,也不喜欢有人说起她和孟哥。
后来,他想明白了,或许只是不喜欢她喜欢别人。
他喜欢逗弄她,陪她在桐树下弹琴,看桐花花瓣落在她发上肩上衣裙上。
他喜欢带她出游,看微风拂过碎发,散在她脸侧眼眸。
后来,他想明白了,或许只是想陪着她而已。
姑娘们都太娇气了,不能骑马射箭,不能对酒当歌;感情这样的东西,太麻烦了。
她最娇气。
他喜欢麻烦。
郭府少夫人胎动那日,她心急的很,想过去看看。
她拉着他的手,喊:“师哥。”
后边儿还有一句话吧,像是带她去郭府的意思,他已经记不清了。
只记得那日,她穿的是香妃色衣裙,戴的是飘花清透的玉耳坠,青丝如瀑,玉钗素雅,美得不可方物。
掌心暖暖的,还有她指尖儿的一点儿凉。
心里的念头有些不厚道,但他真的十分感激着那少夫人的身子不适。
她的手那样小巧,就在他掌心里。
那时候他就想,要是能一直这样多好。
后来,盛京时疫,她是头一个被感染的。杨九险些一块儿病了,辫儿哥气得想屠了那些病者。
他沉默不语。
玉府搭棚施粥,她的善良换来的却不是幸运。而整整五日没有见到她,他扮做医者进了皖西院。
她躺在那,骨瘦如柴,苍白如纸。没有人陪着她,一个人孤孤单单地躺在月影下。嗓子嘶哑说不出话来,往日里带着温柔笑意的眼睛也看不见了,她一抬手满是横骨。
他也想屠了那些人。
他已经很多年不哭了,那晚把她抱在怀里,眼泪断了线止不住地淌,颤抖不已。
他试药的时候真的不疼。
没有那晚见到她时疼。
没有被她推开时疼。
没有听她说喜欢孟哥时疼。
疼也没关系,把她抱在怀里亲吻的时候,他就明白,这前二十年所有的孤独与烈酒都是为了等候她。
此后,明月照清宵,桐花香满楼。
“美人如画刻于骨,一颦一笑动我心,此情不可成追忆,姑娘可愿共白头?”
夜深忽凉。
他捧着喜袍,爱不释手地一遍遍摩挲上头的绣纹,低声呢喃着。
“姑娘可愿共白头…”
像是回到了那日,满屋桐花,两人十指相扣,泪眼朦胧。
可是如今,桐花已落,身旁无她,浓夜月凉心如霜。
“旋哥儿~”
他一抬头,她就站在了眼前。
梨涡盈盈。
“好看吗?”她穿着青烟纱裙,灵动而美好:“这可是我亲手给你做的婚服。”
“不好看!”他放下喜袍,一下就站了起身向她走去,难得地对她凶了起来:“你给我改,给我重新做!”
她哭了,往后退了几步,委屈巴巴地:“我不理你了!”
他想拥抱她,却失手跌倒在地。
“玉溪!”
她的身影又开始模糊,不委屈了,就站在那儿,对他笑:“旋哥儿,你要好好的,不许自己一个人。”
“不好…”他红了眼泣不成声,言不成句:“你走了,我只能一个人…”
“旋哥儿,要想我啊。”
她笑着,消失在月光下。
“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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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给你摘桐花。
我给你雕玉簪。
我给你唱歌儿。
我们成亲,我再也不走了。
你别不理我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