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那么大动静自是惊动里头儿的掌柜了,他眼往门口处儿瞧去,瞧见这一对儿璧人时,原瞪大的眼蓦然一缩,眉头蹙了蹙,挑起账本子的手一滞,像是丢掉什么烫手玩意儿般将手缩到宽大的袍中。
这掌柜哑声笑了声,慢悠悠走了几步,赔笑道:“贵客来了,里头儿请——”尾音拖了老长,却又收得干净利索,侧转了半个身子,对那小二厉声骂道,“你个不长眼的货儿,还不腿脚麻利些!”
小二唯唯诺诺垂着头,却引着他们往那楼上雅间儿走,剩那掌柜站在桐木香花桌旁儿,不知是何缘故,衣裳被撑得严严实实,似是尺码小了一圈儿。
挽着那粉衣佳人的白衣俏公子手指微微勾了勾,扇子晃了几下,扇柄直冲斜下边儿掌柜所在之处,莳壹嘴角悄悄往上翘了翘,眼中闪过狡黠之色。
这翠烟楼有个不成文儿的规矩:无论客来与否,桐木桌上的热茶是一直供着的,是也推开屋门,便可瞧见那徐徐往外冒着热气的白玉瓷杯。
那粉衣小娘子似是极为累了,径自落了座,素手捏起只杯来,放到鼻尖轻嗅了嗅,又吹了几下,便饮入腹中。
这小二作势便要出去了,偏巧在掩门的空当儿,被人按住了肩膀,还未回头,便听得清清爽爽的浅笑。
扭头一瞧,正是这白衣小公子,扇子抵在鼻尖,嘴角翘了半分,水眸笑盈盈的。
“都言能入翠烟楼的都是非富即贵的主儿,怎的你家掌柜新衣裳都穿不得了,偏挑了件儿紧的穿?”
话儿带了十足的笑意,任谁都能听出里头的嘲讽味儿,掌柜的被呛,小二面子上也挂不住,脸突然涨红了,嘟囔道:“你这小公子,入酒楼不看酒菜,光盯着人家衣裳瞧,由此来看,也不是什么正派人物!”
“哦?本公子不是正派人物又与你何干?”莳壹往前迈了步,头微低,水眸盯着那小二,忽而笑了声,“莫不你也是个盯着人儿衣裳瞧的?”
“我……我家掌柜的只是近个儿发福了!哪里像你,一副羸弱模样,想来也是个坐吃山空的官家子弟!”
若不是顾忌着眼前这人的身份,恐这小二不止说这些了,小二捏了捏拳头,又往下头儿瞧了眼那正拨弄算盘珠子的掌柜,心中也是奇怪十分,眼中闪过一丝疑弧,就连表情也不自然了,只匆匆下楼了,半句话也不肯讲了。
望着小二那逃也似的背影,莳壹转身迈入房中,将那门儿合上了,嘴角那笑却始终未放下。
最近发福?那小二自认为十分有底气的话,让莳壹噗呲一声笑出来,手中折扇微合,置于桌上,她同流萤一般,捏起个茶杯来,慢悠悠品了品茶。
她微微眯起眼来,身子软软趴在桌上,仔细将那掌柜的身形又回想了遍。
若只是发福,怎会让衣裳撑不住那身形?这赫然像是一个壮硕的男人偷穿了瘦子衣裳一般,鼓鼓囊囊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