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银杏的事情,又想想自己的事情,花竹心里五味杂陈,不是滋味。
有些事,她真的无能为力。
还是等一段时间,告诉詹姬她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她只想早日离开这是非之地,回到属于自己的那个世界。
她耷拉着脑袋,心情低落,慢腾腾地走到詹姬的房间,之前来过一次,所以她认得路。
一扇花鸟缠枝屏风后,空地上,詹姬已经为她准备好了地铺,上面铺了两层褥子,一床红色绣牡丹的棉被叠放在旁边,绵绵软软的看着非常舒服。
她这些天来,身心俱疲,看到这么舒服的被子,直接放空身心地身子一软,扑倒在上面,面颊埋进厚厚的棉被中,鼻尖萦绕的满是阳光的味道。
花竹突然想到人们说晒完被子闻到的阳光味道,其实是螨虫被阳光烤焦了的味道。
她抬起脸,感觉有点恶心,随即又把脸埋进去。
并不想从被子上爬起来,这个地铺比她原来睡的床还软、还舒服。
“累了吗?”见她一进来就扑在床铺上,詹姬脸上关心之色顿现。
“呃——”花竹疲乏地应了一句,脸蛋在被子上蹭了两下。
詹姬不再说话,整个房间只能听到那均匀且轻缓地呼吸声,花竹已经呈“大”字型,趴着睡着了,姿势很不雅观。
春日里略带凉意的微风,吹进屋子里,扬起那窗边红色的纱幔,詹姬不声不响地走到窗边,轻轻关上窗子。
阳光透过红漆木窗,打在熟睡的花竹身上,静静的流淌着,阳光太过温暖,温暖到让你觉得一声生太过漫长。
除了窗外树枝摇摆发出的细微声响,周围一片静谧。
詹姬漫步到花竹身侧,从上至下俯视着她,只能看到花竹埋在棉被间的后脑勺。
黛眉含颦,低喃道:“这样睡觉,不闷吗?”
他在花竹的身侧坐下,为花竹盖好被子,一双含着无限忧愁的眸子,望着那睡着的人儿,喃喃自语:“如果她还在,应该和你很像吧……”
思绪飘飞到许多年前。
古蔺国南方的小村落,田野一片苍绿,清晨晶莹的露珠挂在叶子上,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着银亮的光,迎面吹来阵阵春风,柳丝低垂,随风荡漾。
田埂上,小女孩一头细软的黑发,随意地垂着,白净的脸蛋被憋的通红,弯如新月的浓眉此时正拧在一团,怒哼道:“还给我!”
粉藕般的小手高高举着,不管她怎么蹦跶,怎么踮脚,还是够不着少年手里的蛐蛐笼子。
“就不给你!”少年调皮中略带稚气的声音响起来,浓眉下一双大眼睛炯炯有神。
紧跟着他又把手抬高了些,对着少女挑了挑眉,咧着嘴笑,露出一排大白牙,一副讨打样。
“你给不给我!”
她那奶里奶气的怒吼声,显然没有任何威慑力。
少年将右手的笼子,迅速地换到了左手里,然后在她眼前挑衅地晃了晃,接着拔腿就跑。
还不忘对小女孩吐了吐舌头,站在不远处手舞足蹈,嚣张道:“你来打我啊!”
“程淮!你给我站住!”小女孩头发一甩,跟着追了过去。
可是她才八岁,怎么能追上十五岁的男孩子呢?
少年的欢笑声,小女孩的喊叫声,久久回荡在田野之中,不曾散去。
追着程淮跑了没几步,她就喘的不得了,程淮见她停下了,举着手里的蛐蛐笼子,对她招手,一脸狂妄,道:“快来啊!”
“你别跑,等我抓到你,看我怎么收拾你!”小女孩气鼓鼓地瞪着他,迈着小短腿,又跟了上去。
一大一小的两个身影,在田埂上你追我赶。
“哎呦喂!”谁知程淮一心只顾着乱窜,没有注意脚下的石块,一个狗吃屎扑倒在绿油油的田地里。
压趴下了一片麦子,绿色的草汁染了一身。
给了小女孩可乘之机,她趁机跨坐在他的背上,挥起拳头,狠狠地捶在少年身上,张口怒骂着:“死程淮!看我怎么教训你!”
“哎呀!啊!好痛啊!你这小丫头怎么这么野蛮啊!“程淮双手挡住她的拳头,小丫头年纪不大,打人力气倒是不小。
视线绕过身上的少女,他探出头看向不远处的柳树。
田畔的柳树底下,倚靠着一位少年,同他一样的年纪,生着一张绝美如玉的小脸,左腿压右腿,悠闲自在,含笑看着嬉闹的二人。
程淮用手推搡着身上的女孩,冲着那少年,喊道:“碧双!你快来管管你妹妹,她这么粗鲁以后可是嫁不出去的!”
少年托着腮,笑容的光彩直逼月华,说:“你惹的事,我不管!”
这是他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那些记忆恍如昨日,历历在目。
回神之后,他侧过脸,视线对上了一张酣睡如泥的脸。
那张脸,眉头微微拧在一起,她的胸脯微微起伏,脸蛋上浮起一层红晕,不点而朱的唇,正轻轻弯着。
突然她“吧嗒”两下嘴,嘴角流出了不合时宜的哈喇子……
詹姬瞧她粗鲁的模样,不禁掩嘴轻笑,摇摇头眉眼间掠过一抹哀伤。
他的目光如柔美的月光,望着花竹的睡颜看的出神,忽地听到花竹突然嘴里嘟囔着,说起了梦话,他不由得好奇了起来,凑过去想听听她都说了些什么。
耳朵刚贴过去,倏地,脖颈儿上一凉,花竹的手揽住了他的脖子。
他心里大惊,没来得及反应,身体失衡倒向了花竹,两人之间的距离拉到了最近。
就在一瞬间,两片柔软的唇印在了一起,灼热的气息扑面而来。
一颗心像小鹿乱撞一样,跳的飞快,他有些愣住了,片霎的凝滞。
等缓过神来,他慌忙捂住嘴巴,惊魂未定。
满室静谧,能够听到的只有两个人不同频率的心跳声。
“汉堡!汉堡包!我要吃汉堡包!”花竹恍恍惚惚感觉到了嘴上的绵软,扑腾了几下,被子蹬掉了大半,张着嘴继续留着哈喇子。
他抚着胸口,用力的喘息着,余光看了一眼仍在沉睡的花竹,一股莫名的情绪油然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