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李昌这些年不能说是呼风唤雨,也能算得上一呼百应,在G市不管走到哪,谁敢不卖他个面子,偏偏如今虎落平阳,被一个小白脸给暗讽了,李昌是无论如何也不肯咽下这口气,即使手下不说,他也会想办法找回场子。
李昌眼中寒光一闪,霍浔,老子可得给你送份大礼。
“叫兄弟们准备好车。”
手下愣了一下,旋即应下去叫人了。
霍浔把车窗降下来,裹着湿气的晚风卷进来,昭示着即将有一场大雨袭来。
酒精上头,霍浔觉得有点头疼,他莫名地不想回到那个空荡荡、死气沉沉的酒店房间去,霍浔就这样漫无目的地开着车在陌生的城市里闲逛,逛着逛着就鬼使神差地来到了齐冲租住的公寓楼下。
霍浔停好车,坐在车里望着筒子楼一盏盏或暖黄或亮白的万家灯火怔怔出神,那放眼可见的人间烟火气却是他苦苦追寻、遥不可及的梦想。
暖黄色的灯光洒在齐小浔的毛发上,给它镀上了一层浅浅的金色微光。齐冲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捋着齐小浔的大毛尾巴,门铃却突然响了。
齐冲走过去开门,门口站着的赫然是霍浔。
这时,她手中的手机震了一下,齐冲垂目一瞥,见齐乐在胆战心惊中回了她三个字:“别生气。”
齐冲在凉爽的冷风中不动声色地蹿起了一层火。
霍浔叹了口气:“不让我进去坐坐吗?”
齐冲十分艰难地维持着八风不动的表情:“没这个必要吧。”
“喵。”
齐冲身后突然探出一颗毛茸茸的圆脑袋,齐小浔伸长了脖子往外张望。
齐冲用脚轻轻勾了一下猫咪:“回去,别捣乱。”
齐小浔的视野被齐冲的拖鞋挡住,毫不客气地吊起爪子去抓,被齐冲眼疾手快地在爪子上敲了一下,齐小浔愤然落地,“嗷嗷”地叫了两声,直到这时,它才看清了后面还有个陌生人。
霍浔和齐小浔对视了一眼,当机立断地趁着齐冲教训它的功夫,一个闪身,进了房间。
齐冲:“……”
领地被陌生人突然闯入的齐小浔当场炸毛,发出一声惨叫,然后再也顾不上和齐冲的拖鞋斗智斗勇,它四爪并用地来了个平地猛转身,爪子和打滑的地板互相摩擦,瞪起一双玻璃球的大眼睛,压低重心,一副随时打算扑上来和霍浔拼命的架势。
霍浔看见齐小浔,不知怎的忽然想起了他幼儿园时未能救下的那只小猫,如果那只小猫能够健康长大,会不会也像齐小浔这样生龙活虎呢?
就着这个勇猛的姿势,齐小浔再次和霍浔对视了片刻,然而片刻后,齐小浔当机立断,放弃战斗,头也不回地钻进了猫窝了,不出来了。
齐冲:“……”
养了一只这么膘肥体壮却胆小如鼠的猫,她多少觉得有点颜面无光。
霍浔坐在沙发上无声地笑了起来:“你这猫有意思,它叫什么?”
齐冲随口胡扯:“咪咪。”
霍浔:“咪咪?这名字也太普通了,在大街上喊一嗓子‘咪咪’,十只猫能有十一只应你。”
齐冲干巴巴地说:“霍总大老远地跑来,不会就为了对我家猫的名字挑三拣四的吧?”
当然不是,霍浔抬起头,正对上齐冲的眼睛。
齐冲简直是怕了霍浔。
齐冲从来就不是逃避的性格,她从来都是想方设法地直面问题、解决问题,可是当霍浔与她之间的感情成为一大问题后,她却无法解决。
好在,自从她出院后,霍浔就不再一直去纠缠齐冲了,他是分公司的最高层,他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忙,可是不知道他怎么做到的,齐冲居然感觉那小子的存在感虽然不那么强了,却无处不在了!
霍浔的眼睛是很好看的桃花眼,一笑起来,眼神能扫倒一大片无知少女,他的目光有如实质,时时会投注在齐冲身上。
霍浔现在甚至连自己办公室的门都不关了,美其名曰“与民同乐”,看着他看似平易近人地和属下嘻嘻哈哈,只有齐冲知道霍浔的花花肠子扯出来能绕地球一圈。
齐冲叹了口气:“霍浔……”
“喵……”猫窝里突然传来一声猫叫,齐小浔大概是听惯了自己的名字,对“浔”字有点敏感。
霍浔笑了一下:“你这猫不会也叫霍浔吧,怎么你喊我的名字,它倒应了?”
齐冲没接霍浔这句干巴巴的玩笑话,她沉下脸:“霍总,人生是没有回头路的,我做了选择就不会后悔,人一直回头看就没意思了,你明白吗?”
喉咙轻轻一动,霍浔用干涩的声音说:“不明白。”
齐冲:“那我换句话,好马不吃回头草,你明白了吗?”
霍浔木然地看着她,等他再回过神来时,不知自己怎么已经回到车上了。
霍浔无声地叹了口气,心想:慢慢来吧,急不得。
与黑夜浑然一体的跑车慢慢滑向了远方。
霍浔的车驶到一个路口,正巧赶上了红灯,霍浔抬起手肘撑着一侧车窗,侧过头来无意地扫了一眼后视镜,后视镜中一辆银白色的私家车正在安静地跟在跑车后面,霍浔心里一突。
这辆车好像从上个路口就开始不远不近地跟着他了……
信号灯在一瞬间变了颜色,霍浔下意识地踩下油门,那辆银白色的汽车立刻如影随形地再次粘上来。
霍浔以最快的速度打给了宋达炳,宋达炳估计又跑哪胡吃海塞去了,半天才接起电话,嘴里还嘟嘟囔囔地跟塞了快红烧肉一样:“怎么了浔儿?出来喝酒啊?”
跑车的加速度已经让人眩晕,霍浔额角青筋暴跳:“喝个屁!宋达炳你要是不赶紧过来,就等着给我收尸吧!”
宋达炳听了这话,瞬间眼睛也不迷瞪了,嘴巴也不含糊了:“我去!你惹上什么麻烦了?”
霍浔瞥了一眼后视镜,竟然不知何时又多了一辆如出一辙的银白色汽车!
李昌这是什么癖好,连手下黑社会的汽车也要统一着装。
霍浔把油门踩到了底,冲电话那头嚷嚷:“说来话长,遇上流氓头子了,我现在正在上演现实版的速度与激情呢——妈的!”
宋达炳连大气也不敢出:“怎么了!”
那两辆银白色的魔影瞅准时机给霍浔来个一个左右夹击。
霍浔冷汗一层一层地出,简直要看不清路,翩翩风度再也伪装不下去了,生生逼出了一句粗话。
霍浔紧紧攥住方向盘,一时分不出心来和宋达炳解释现在的情况。
宋达炳耳朵在手机上贴了半天,没有听到霍浔的答复,瞬间就急了:“霍浔,你现在在哪呢?我马上带人过去,妈的,揍不死丫的!”
此时虽不是光天化日,可也是在法治社会的大街上,这简直已经是明目张胆了。
按理说,霍浔的顶级跑车不应该被两辆普通汽车追得这么狼狈,可霍浔人生地不熟,导航也没顾得上开,开车全凭一腔横冲直撞的直觉。
这一路着实险象环生。
霍浔趁机扫了一眼周围的环境,完全不熟悉,心道坏了。
霍浔手脚冰凉,连心率也开始失常,攥着方向盘的手直发白,咬牙切齿道:“我他妈也不知道我现在在哪!靠!”
说话间,一阵巨响在耳边炸开。
原来是一个带着墨镜的人从车窗伸出一个铁棒,狠狠地砸向了霍浔的车窗。车窗苟延残喘地没碎,只是当场裂成了一片蜘蛛网。
霍浔斜眼瞟了一眼后视镜,秉承着以牙还牙、加倍奉还的原则,方向盘一偏,毫不留情地把一辆银白色汽车往路边挤去,两车摩擦,带出一阵火花。汽车反应不及,前轮一偏扭上了马路牙子,他挣扎了几下,还是熄了火。
眼见成功甩掉一个跟屁虫,霍浔松了半口气,对着手机“喂”了几声,宋达炳那边却毫无反应,霍浔低头扫了一眼手机,发现手机非常不凑巧地因为电量不足自动关机了。
先前被撞外的车已经赶了上来,霍浔诧异了一下,按理说,这种车型不可能有这样的速度,除非……这是非法改装车。
李昌这人无恶不作,改装几辆车恐怕在他的眼里就根路边的蚂蚁一样,不足为奇。
就在他对李昌的行径嗤之以鼻时,一根铁棒从另一侧破窗而入,破碎的玻璃渣下雨似的往霍浔身上刮。
霍浔看准了一条没人的小路,再次加满油门,一打方向盘擦着最右侧打了个弯,不给右边紧跟的私家车任何追上来的余地。
随后,他刚刚成功拐弯就猛地刹了车——小路尽头,一辆经过装甲改造的银白汽车正在蹲点似的在那里等着他。
轰鸣声从身后传来,霍浔被前后夹击,堵在了小路里。
霍浔面无表情地扫视了一圈,脸色冷得有些可怖,他扣住了方向盘后面的换档拨片,引擎不住地发出暴虐的轰鸣,那车子好像一头被激怒的巨兽,伤痕累累的盘踞在原地,随时准备一击致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