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地头蛇(1 / 1)

他的甜蜜饯 菠菠 3147 字 21天前

霍浔开始不受控制地站起来,缓缓靠近站在原地不知所措的齐冲,目光像是下了咒一样死死地盯在她身上。

近一点……再近一点……近到能看见她震颤的睫毛。

就在这时,霍浔心里涌起毫无预兆的悲伤,像是突然决堤的河,呼啸着冲散了他臆想中的愤怒,他听见潮水轰然落下的声音。

真奇怪,他看见这个朝思暮想的人后,第一反应不是质问她为什么不告而别,而是……她怎么瘦了?

幻想的怨恨和眼前活生生的人,将霍浔心里抵死纠缠的爱与欲生生劈成了两半。

或许刻骨铭心的爱天生就能够战胜无坚不摧的恨,霍浔知道,自己一辈子再也不会像爱齐冲这样爱上什么别的人了。

他伸出手轻轻抓住了齐冲的腕骨,细伶伶的,硌得他心口发疼:“你……”

齐冲却像被什么滚烫的东西烫到了一样,飞速地抽回自己的手,慌张地避开他的视线:“我、我还有事……先走了……”

旋即,她的呼吸却随着脚步一起停住了——一只苍白瘦削的手固执地跟了上来。

“你不想和我解释一下吗?”霍浔垂着眼看着僵住的齐冲,心里弥漫着无法言说的痛苦。

“解释什么?”齐冲回过身来直直地看着他,语调不带一丝起伏地说,“该说的我已经托邓芝芝转告你了。还是你贵人多忘事,想再听一遍?”

霍浔碰到齐冲平静如贝加尔湖的目光,心口中所有的痛苦挣扎都搅成了一团,变成一个一点就炸的火药。

霍浔的喉咙突然干涩起来,握住齐冲腕骨的手下意识地收紧。

齐冲深吸一口气,面无表情地继续说:“霍浔,我根本就不喜欢你,那些日子不过是和你逢场作戏罢了……”

“闭嘴!”齐冲的话轻易地点燃了霍浔的怒火,他再也无法压抑自己的声音,劈头盖脸地发泄了出来,“那你当时为什么要带走那枚戒指!”

齐冲一滞,手不自然地抚上胸口,脸上一闪而过一丝慌乱,她硬着头皮挤出一个满不在乎的笑容:“还能是为什么,当然是为了钱啊,霍浔,你送的那枚戒指可是限量版,出大价钱抢着要的大有人在。”

“轰隆”一声。

蜿蜒的火星点燃了他心里压抑的黑暗,霍浔本以为那只是一簇烧过就会烟消云散的烟火,然而他只来得及眼前一黑,一时间甚至全非,他心里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烧成了一片火海,绵亘十万里扭曲的烈焰融入了他每一根血脉。

他心中如有万丈深渊,是齐冲亲手拉开了通往深渊的大门。

霍浔的耳畔终于只剩下了一个如雷贯耳的声音:她是我的!

霍浔突然一把拽倒齐冲,双手撑在沙发两侧,爆出可怕的青筋——他把齐冲困在了沙发里。

他的心跳如隆隆巨鼓,瞳孔剧烈地发达,额角和手心沁出细密的汗,死死地盯着他魂牵梦萦的哪个人的脸、眼神、发丝乃至一切。

霍浔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

就在这时,舞台中央突然爆发出了一阵热烈的欢呼声,大概是有什么新奇的表演,吸引了无数的红男绿女过去捧场。

霍浔狠狠地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满口的血腥味,撑在沙发上的手都是麻木的。

他缓缓松开了手,这才感觉到大脑有些缺氧。

齐冲沉默地站起来,走了出去。

霍浔没有再拦,他揉了揉太阳穴,缓缓地吐出郁结的气。

齐冲逃似的回到了家,坐在沙发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齐小浔支着它那颗没有拳头大的脑子,懵懂地看着齐冲,似乎是感受到了她的心情。齐冲把冰凉的手搭在了猫咪敦实的后背上,温热的温度从手心传过来,让她找回了一点遗落在酒吧的理智。

宋达炳送完岑彰还是觉得不放心,路上给齐乐打了个电话,又折回了酒吧。

齐乐紧紧攥着已经只有忙音的手机,想起三年前齐冲对自己说的话:“齐乐,我离开的事情与你无关,你不要多想,但是我的地址不要告诉任何人,尤其是宋达炳……”

宋达炳穿过酒吧中央乱舞的群魔,在先前的沙发卡座找到了霍浔,他扫了一眼四周,小心翼翼地问:“浔儿,那什么……你俩说清楚了吗?”

霍浔低垂着眼睛,低声说:“没有。”

宋达炳闭上了嘴巴,不知道如何是好。

“没关系,”这这时霍浔突然开口说,“慢慢来,我有的是时间。”

宋达炳觑着霍浔阴沉的脸色,她从来没有见过霍浔这样,那种不加掩饰的势在必得近乎于变态,光是眼神就让人不寒而栗。

好家伙,齐冲这是插翅难逃了——宋达炳心里这样感叹着,预感着霍浔脑子一热,指不定做出什么事来。

霍浔是睁着眼睛度过这一晚的。

破晓的晨光刚露出头来的时候,霍浔已经有条不紊地把自己收拾干净了,丝毫看不出一夜未眠的憔悴。

戴春春打着哈欠在车旁等候霍浔,结果她一下碰到了霍浔冷冰冰的目光,刚要出口的“早上好”就给稀里哗啦地冻成了一堆乱七八糟的废渣。

霍浔看也不看地从她身边经过,潇洒地打开车门:“还等什么呢?”

戴春春忙不迭地甩开腿,一路小跑上了车。

小跑平稳地行驶在马路上,戴春春用眼角的余光偷偷打量霍浔的脸色,心中不解,明明昨天晚上还好好的,怎么一晚上过去,跟变了个人似的。

霍浔和戴春春到了目的地,万豪早已有助理在楼下候着了。助理热情洋溢地一路把霍浔和戴春春领到了会客室。

到了万豪老板跟前,霍浔才像换面具一样换上一副笑脸:“张董,你好。”

戴春春倒吸一口冷气,自认修炼一千年也修不出这样的变脸神功,连忙倒腾着小碎步跟上。

张董有六十来岁,长得又白又胖,笑起来两只眼睛眯成一道缝,乍一看,像大肚佛转世投胎了一样。

张董跟笑脸弥勒佛一样亲热地拉住霍浔的手:“真是青年才俊!好!好!”

有客自远方来,按规矩,霍浔和张董等人在会客室聊了没多久,就浩浩荡荡得奔向了本地的五星大酒店。

到了饭桌上酒过三巡,又是互相“后生可畏”、“宝刀未老”之类臭不要脸地吹捧一番,张董才开始说正题:“小霍,你这个商业街的策划书我看了,挺不错,但是有个问题。”

霍浔摆出一副十足谦逊的样子问:“什么问题?”

张董砸吧了一口小酒,摇晃着脑袋说:“土地问题。”

“土地怎么了?”

张董伸长了脖子,煞有介事地压低声音:“小霍兄弟,不瞒你说,你之前给发来第一版策划书的时候,我就动心了,建一个融合商业和住宅的新CBD这搁谁能憋得住啊。但是,老哥得给你透个底,我在G市这边混了这么多年,盖的房子不说一万也有八千,就连咱现在待的这个酒店,嘿,也是我盖的。老哥在市政府那边还算是说得上话,但是我说得上话,别人也说得上话啊,你相中的那块儿地不知道是多少人眼里的肥肉呢,哎呀……反正要想顺利拿下来还真不好说。”

见霍浔点头,张董继续说:“咱现在最大的竞争对手就是G市市委书记徐辉的外甥,这个人呢叫李昌,年纪不大,是个有名的混不吝,强拆强占那是常有的事,买不来的地就抢,实在抢不过了就走他舅舅的后门,总之,碰上这人啊,就是没辙,我见了他都得绕道走。”

霍浔问:“如果我们加钱呢?”

张董拍了一下肉敦敦的大腿:“弟弟,你当李昌傻呀,他能不知道只要拿下这块地,那人民币就流水似的进口袋啊?他才不会贪眼前这仨瓜俩枣呢!”

霍浔继续问:“李昌这人这么横行霸道,就没人举报他吗?”

张董比比划划地说:“当然有了!有段时间,一帮被强拆的老百姓天天举着横幅蹲在政府大楼门口,那举报信就跟雪片似的稀里哗啦地往信访中心飘啊,可那又怎么样,最后不还是压下来了,嘿,谁让人趁一当官的舅舅呢!”

霍浔沉默片刻,最后跟张董讨论半天也没得出个可行的办法,霍浔打算在G市多停留一段时间,一定要把土地拿到手。

晚上回到酒店,霍浔洗了个凉水澡,把一身的酒气洗了,头发还没擦干,就打开电脑开始搜索本地新闻。

不查不知道,原来李昌还真犯过不少事,打架斗殴那都是小事,拖欠工人工资、强占土地、把原住民打成重伤……诸如此类的事情层出不穷,但每次李昌都能完好无损地逃脱法律的制裁,李昌在G市堪称臭名昭著,可偏偏没有人能奈何得了他。

霍浔合上电脑心想,这个徐辉是把李昌当亲儿子疼了吧。

这时,门铃响了,霍浔走过去开门,门外站着的是戴春春,霍浔瞥了她一眼,让她进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