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诞将至,大街上到处张扬地放着MerryChristmas的圣诞歌,商家已经早早在橱窗贴上了圣诞老人的贴纸,立起高高的圣诞树,再绕上一圈圈小彩灯,夜晚一到,彩色的灯光就映出浓浓的节日氛围。
头天晚上下了大雪,学校的红色塑胶跑道被皑皑白雪覆盖,看不出原来的颜色。
晚自习时班主任把学生们从温暖的教室里撵出来,美其名曰想让他们感受大自然,实际就是用免费劳动力帮学校铲雪。
整日闷在书里的学生们才不管班主任的真实目的,能出去玩就是最好的,一帮小崽子高呼着“老班万岁”就欢快地奔向了操场。
齐冲鼻尖冻得通红,她人娇气,怕热又怕冷,这会儿围着厚厚的围巾,在校服外裹了一件白色的羽绒服,像只在雪地里滚了一圈的肥猫。齐冲伸出腿抵住铲子,往手里呵热气,边搓手边跺脚,以期能够得到点儿微不足道的热量。
邓芝芝学着她的样子,也在旁边搓手:“小水,明天就圣诞节了,咱俩去逛商场呐,我想些添冬天的衣服。”
齐冲:“好呀,但是明天周末,我上午还得去上小提琴课,咱们下午去吧。”
邓芝芝跟才想起来似的,拍了一下脑门:“我忘了你还得上课,这么冷,你翘一节呗,咱俩上午在家看电影,下午去逛商场,多好,想想就高兴。”
齐冲一时语塞:“邓芝芝女士,我老师统共就仨学生,翘课是不是太明显啦。”
许文知见二人聊得热闹,凑了过来,笑呵呵地问:“你们聊什么呢?”
邓芝芝抢着答了话:“我俩约着明天一起去逛商场呢。”
许文知冲着二人傻乐:“挺好。”
齐冲觉得许文知傻乐的模样像个萨摩耶,怪可爱的,看着他问:“你明天要去给乐乐补课吗?”
许文知点点头:“嗯嗯。”
邓芝芝瞪大了她那双本来就很大的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两人一来一回,抿着嘴偷笑。
不远处,霍浔正乖乖地拿铲子一下一下铲着雪,忽然抬头看见了聊得正开心的齐冲和许文知。
齐冲仰着通红的小脸儿,笑眼眯眯,平日里总是透着伶俐的丹凤眼这会儿弯弯得好似个月牙,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霍浔觉得齐冲是个很独特的人,身上的各色不一样的特点都突显得淋漓尽致。怼人的时候咄咄逼人,像把出鞘的利刃,寒光一闪,敌人就全军覆没了,现在这样笑起的时候,好像汇聚了天下所有的温暖,直要把这皑皑白雪融化。
笑得可真开心。
霍浔用力地锄了一下脚底的雪。
这雪被他踩来踩去已经混入泥水变黑了,看起来十分丑恶不堪。霍浔心中烦躁,一下比一下铲得用力,这动静惊动了一旁在薄冰上滑来滑去的宋达炳。
宋达炳腆着圆脸小心翼翼地凑过来:“浔哥?怎么还铲生气了呢?”
“没事。”霍浔恶声恶气地回答,手上动作没停,又扭脸看向齐冲,还在笑,索性把手中的铲子一扔,也不拘旁边的长椅有没有清理干净,长腿一弯就坐了上去,“累了。”
“累了就歇歇。”宋达炳狗腿子般接过铲子,看着霍浔,“浔哥,明儿就圣诞节了,你今年生日打算怎么过啊?话说咱前几年不都和刘潇他们一帮人吃喝玩乐就过去了吗,今年还是照原样来?”
霍浔的生日在十二月二十五号,圣诞节,和耶稣的生日是同一天。
霍浔很小的时候老是感慨,自己和耶稣这么大的缘分,他怎么就不保佑自己呢,母亲在自己还在襁褓中时就离开了,父亲又虐待成性,这个爹有还不如没有强。后来长大一点,霍浔慢慢知道地球上是有很多人的,他便自我安慰是人太多了,圣诞节这天出生的肯定数不胜数,他的耶稣大哥,可能是保佑不过来了吧。再长大一点,他就知道了耶稣是西方神,他压根不归人家管,自那以后,霍浔再也不痴心妄想把希望寄托于虚无缥缈的神话之中了。
“怎么过?”霍浔目光不动,紧紧锁定那个白色的身影,“今年不想和他们过了,和咱们班这帮同学们过你觉得怎么样?”霍浔扭过脸来看着宋达炳。
“啊?”
宋达炳心里罗了一座山的好奇,觉得霍浔最近越来越捉摸不透,说翻脸就翻脸,现在又想起一出是一出。
他充满疑问地问霍浔:“浔哥你从小到大可从来没有和同学们一起过过生日啊,今儿……这是哪出?”
霍浔从小对生日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概念,霍世明从来不给他过生日,只会把他当做一种道具带着他到各种场合应酬。甚至最近这些年来,霍世明命令他生日一定要请一帮富二代官二代,和他们交好,以便为霍世明铺垫财路。
“为了增进和同学们的感情嘛。”霍浔一只手抬起来撑在膝盖上托着腮,目光纯良,一派无辜。
宋达炳一愣,觉得霍浔这张脸要是放在古代女子上,那一定是个祸国殃民的绝代妖姬。
霍浔盯着远处齐冲的背影,轻笑了一声:“我太喜欢咱们班这帮同学了。”
宋达炳心里腹诽,以前怎么没见你这么喜欢班里的同学。嘴上却还是一口应承了下来:“反正是你的生日,都听你的,那咱们还订星海会馆?”
霍浔轻点一下下巴,以示同意。
“行,那一会儿放学的时候我跟大家说。”
“嗯。”霍浔见齐冲和许文知已经分开,心情大好,晃了晃交叠的长腿,嘴角弯出一个好看的弧度。
我以邀请所有人的名义邀请你,他们都是我的座上宾,只有你是我的心上人。
学生们铲完雪,天已全黑,一个个被冻得苦不堪言,早已忘了跑出去时的兴奋,搓着手哈着气钻进温暖的教室收拾书包,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周日和圣诞节。
宋达炳小声地叫了一声霍浔:“浔哥!真请同学们啊?”
霍浔轻点下头,宋达炳会意,随后走上讲台,拍了拍手,抑制住底下躁动的学生们。
“那个,同学们停一停……”着急回家的学生们抬头虎视眈眈地瞪向宋达炳,宋达炳被这吃人的目光吓得脖子一缩,哈哈尬笑两声,“明天咱们班霍浔生日,请大家去星海会馆聚餐。”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热烈的讨论。
“星海会馆?你去过吗?”
“没有呢,听说星海会馆有最低消费,我去不起。”
“早就知道霍浔和宋达炳是富二代。”
“什么?我咋不知道?”
“霍浔他爸是那个房地产商霍世明啊!宋达炳他爸……不清楚,反正也挺有钱的。”
“天呐我才知道,咱们班卧虎藏龙啊!”
学生们交头接耳,时不时看看舆论中心的霍浔。
霍浔人长得好看,成绩又好,微笑不要钱一样无差别地送给每一个人,一副好脾气的模样。刚开学那会儿挺多不知深浅的小姑娘把他当男神,还有几个胆大的甚至给他偷偷递了情书。
霍浔来者不拒,通通收下,完事儿还弯着好看的桃花眼十分诚恳地跟人家说:“谢谢你,我会认真看的。”
小姑娘对着这么一张俊脸,哪里还说得出别的话,红着脸走开了。结果转天小姑娘就在教室外走廊的垃圾桶里看见了自己没被拆封的情书。
小姑娘气急,拎着情书去质问霍浔,谁知他桃花眼又是一弯:“我没扔啊,肯定是有人偷走的。”
睁眼说瞎话说得就是这种人!
小姑娘被气哭了,跑回去跟好友们痛斥他的恶行,从此霍浔恶名远扬,女生中流传着他“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神话。
讲台上的宋达炳听着底下同学们叽叽喳喳头都大了,又拍拍手,妄图平息底下的躁动:“同学们,明天上午十点,星海会馆,不见不散哦!”
霍浔的目光越过众多学生,落在齐冲身上。
齐冲正在和许文知热烈交谈着,两人讨论得热火朝天,旁若无人,齐冲还时不时十分淑女地捂嘴一笑。
霍浔不自觉地站起来朝她走去,等反应过来时,已经快走到二人跟前,霍浔在心里狠狠锤了一把这双不听使唤的腿。
他把手插到兜里,尽量让自己看起来随意地晃到齐冲旁边,打断了二人的对话:“那个……周日,别迟到。”
齐冲看了一眼许文知,转过头来冲霍浔充满歉意地笑了笑:“啊……那个,我明天有事呢,应该是去不了了,在这儿提前祝你生日快乐。”
霍浔看见齐冲的小动作,觉得她不过是借口推脱,心里怒气上涌,说出口的话语气便十分生硬:“随便。”
转身就走。
“诶我周日要……”齐冲连忙解释,话未说完,霍浔已经走远,“……去上课啊。”
也不知道他听没听见,齐冲无奈地耸了耸肩。
回家路上,霍浔坐在车里越想越气,眼睛看着窗外飞逝而过的街景,回想齐冲拒绝自己的情形。他已经放低姿态主动邀请她了,她为什么不来。不来就算了,拒绝之前怎么还看一眼许文知?难道……她说的周日有事是和许文知有约了吗?
霍浔慢慢握紧了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