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今朝被推的一趔趄,然后泪水止不住遍布面容,她直接扑上去努力拉柔妃。
“姨母!不要跪,听我的,回宫去,这些事和你没有关系,你是不是太闲了,我想要个小坎肩,你回去给我做衣裳好不好?”
“我们都不跪,我们起来,陛下在养病,我们不要叨扰她了,朝朝带你回宫。”
“后宫不能干政,姨母你要乖,你是后宫最不会惹事生非的好女子。”
柔妃看她,低声说:“我是谢家女,是李家妇,我跪的君,跪的是夫,跪的名正言顺,跪的无人能挑出错处,你不是,今朝站起来,不要让姨母说第二遍。”
阮今朝不停摇头,拼命拽扯柔妃衣袖,万语千言在对上那双柔和眸光,全都化成抽噎,唇角颤颤温动。
“今朝,姨母不会死,谁都不会死,你的眼泪应是在高兴时落下,而不是浪费在这种时候,起来,不要让姨母生气。”
边上的程然驰大着胆子将阮今朝扯起来,与她好言说:“弟妹,你就听柔妃的,沈简不会害你的。”
柔妃来,必是沈简的安排,沈简算无遗策,必是可控全局。
柔妃看被拉拽起的侄女,见她拧巴流泪的脸,含笑说:“你爹爹同我说,北地有一株最耀眼的太阳花,他想要好好把这朵小花存放起来,所以就算找阎王爷借命,都要护着身后的家国,与你父兄而言,先是家再是国,你就是他们想要守护的一切。”
阮今朝摇头,拼命伸手要把柔妃拉起来,分明怎么文静的女子,为什么此刻却有千钧之重,让她无法拖拽起来呢。
她无力的祈求柔妃,“姨母……”
柔妃沉声,“玉玉,站好,站到旁边去,然驰,把朝朝带出去等着,大人的事情,你们这些小辈不要掺和。”
阮今朝泪水不停涌出,不愿意跟着程然驰出去,凄声求她,“姨母,姨母,不要跪,求求你了,不要跪……”
李明薇走了出来,见着跪着柔妃目光复杂无比,还是传话,“陛下让娘娘进去。”
柔妃喏了一声起身,错身时候,李明薇抬手扯了下她的袖口,对她摇摇头,又想得到自己满意的答复,并未落下拽她衣摆的手指。
柔妃轻轻笑了笑,好好看了看李明薇,抬手给他理了理衣襟,随后,入内关上了门,对着眼泪婆娑望着她的阮今朝,露出最温暖的笑意。
她无声启唇。
“姨母在,不怕。”
阮今朝别过头泪大颗大颗涌出,呜咽起来。
为什么、为什么还是同上辈子一样的。
狗老天,还是在玩她。
“弟妹,弟妹,别想多了,咱们姨母不说是多得宠的妃子,她儿子是陛下的跟前的小红人,不会有事的。”
耳边响起轰隆隆的雷声。
细细的小雨突然而落。
阮今朝仰头看着雨幕,眉眼狠狠一皱。
所以,老天爷是在玩弄她吗?
为什么,一切又重新开始了!
下雨,下跪,被诬告不臣之心。
仗不是都打完了吗,为什么还是会变成这样。
院子外鸦雀无声,阮今朝靠着程然驰,任凭细细的雨丝爬满她的全身,将她一寸寸笼罩在黑夜当中。
程然驰低声安慰始终哽咽,双眼无光的人,“弟妹,不会有事的,你姨母——”
声音被器物落地的声音打断。
阮今朝吓得肩头一缩,手指不由自主捏紧了心口的衣裳,目光呆滞的望着禁闭的大门。
砸东西,骂谢家,然后,重重的耳光响的屋外的人听的清清楚楚,噤若寒蝉。
阮今朝脑子麻了,什么都不会思考了,她跌跌撞撞上前,抓着李明薇,目光露出哀求,随后脑袋一扭,慢慢站直,放开了拽着李明薇衣袖的手。
不能拉无辜的人进来,前世,前世柔妃出事,李明启能活,是靠的李明薇。
倘若求李明薇进去说话……
不行不行,绝对李明薇不能下脏水,
李明薇看阮今朝惊弓之鸟的远离她,慢慢缩到朱红色的柱子边,害怕的颤着肩头,目光看向王恐。
阮今朝声音惊惧,“不要!”她目光空洞看李明薇,“我不想阿简担忧,和他没有关系的,什么关系都没有,他只是娶了我而已……”
怎么办,若是把沈简也脱下水了,她自己都无法原谅自己的。
李明薇、程然驰对视一眼,都觉得阮今朝不对劲到了极致。
程然驰上去看她,“弟妹?”他想去给阮今朝把脉,“给哥看看呢。”
李明薇见她肩头颤颤,两手慌张的缩在一起,不许程然驰碰她,一瞬间她似再也不是高高在上的无人敢惹的活祖宗,露出内里的弱态和害怕。
李明薇伸出手想去拍拍她的肩头,还未碰到她的肩,耳边就是啪的一声。
阮今朝吓得哆嗦,甚至伸手捂着了耳朵。
李明薇反应过来是什么声音,扭头就要推门。
李芳抵着门,艰难说:“十一殿下,听话,好好站在外头!”
李明薇拍门,觉得事情超过他的预料了,“父皇,父皇!柔妃是十三的生母!你若惩治他!十三怎么在朝堂立足!”
打十三,老子打儿子天经地义,柔妃是用的谢家女名义进去的,这打的不是十三的母妃,是谢家的女儿!
李明薇声音急促,对着里面说话,“柔妃!后宫不得干政你不知道吗?谢柔!陛下还在养病,你给我出来!”
靠着柱子阮今朝脑子中无数回忆开始侵占四肢。
她捂着脑袋慢慢蜷缩在了地上。
开始了,真的开始了……
程然驰吓得不停拿手在她跟前晃,都见着有人来给他上香了,“弟妹?今朝,我的亲大爷,你不要吓我,你要这我跟前有个三长两短,沈简跟着去找你之前,是要把我一道带走的!”
阮今朝捂着脑袋脸带痛苦。
为什么为什么柔妃还是来下跪了,还是因为来给阮家作保证明清白顶撞李玕璋了。
不应该的,这些不应该发生的,五年了,她都改变了五年了,难道说都是瞎忙活……
不不不……
阮今朝摇摇头,她望着隔绝的大门,扑到门前使劲拍门。
砰砰砰——
“陛下,陛下,我姨母是谢家人,她现在是李家妇,她天天都呆在大内,她什么都不懂的,您不要骂她,不要打她,求求您了!”
“她跟着你二十多年,不争不抢不斗,她的秉性您是最清楚不过的,求求您了,不要骂她,不要打她,求求您了,她是天底下少有的好女子……”
李明薇比起里面发生的,更是跪着疯狂敲门的阮今朝吓着,“阮今朝?今朝?”
他伸手摇拍门人的肩头,觉得阮今朝情绪太不对劲,留着这里恐要出事,低声说:“你先去西殿,你这样,什么都做不了。”
阮今朝抬眸看李明薇,“你不懂,若是里面是您的至亲,您甚至……”阮今朝如鲠在吼,吸了吸鼻子,“李星弦,你回西殿去呆着吧,不论发生何事,你都不要出来。”
阮今朝伸手抚了两把脸,艰难的要爬起来。
门却在这时候咯吱打开了。
“姨母,姨母!”阮今朝见着出来的人,看她脸色的红印,顿时泪珠不停涌出,“姨母!”
柔妃看哭的难受的人,“不碍事的,雷霆雨露都是君恩,记清楚了吗?挨打和年纪无关的,做了让人不高兴的事,说了让人不开心的人,轻则挨骂,重则挨打,都是自找的,只是有些话,不吐不快。”
柔妃两手落到阮今朝手臂
下,将她半搂半抱起来,“好了,姨母无碍的。”
她贴着阮今朝耳边说,“陛下病着,他伸手时,我朝后躲了下,就是听着声音大,一点都不疼的,响巴掌不疼,阴巴掌断骨呢。”
阮今朝看柔妃,紧紧的蹙眉,都不敢去触碰柔妃的脸,“陛下、陛下还怎么您了……”
“不可妄加议论君父。”柔妃给阮今朝擦眼泪,“你是小妹妹,可下面还有个小表弟,他爱哭,你别跟着他乱学,他的眼泪不值钱,你的都是金豆豆。”
柔妃拉着她的手,见她浑身湿漉漉,耳边的发丝还凝着雨珠,“下雨了,怎么都不知躲躲?”
阮今朝望着柔妃永远恬淡的眉眼,抓着她的双手,睫毛一抖,泪珠落到手背,她抽抽搭搭,却用最大的忍耐,将哭音锁在喉间,“姨母躲着就好了,今朝不会被淋死的,姨母弱,今朝很厉害,不会淋出事。”
“胡说,胡闹,看你一个人在雨里淋着,姨母会心疼死的。”柔妃松开阮今朝的手,一步步走下台阶,走向雨幕。
“姨母!”阮今朝不明所以,只觉得害怕,“您做什么呢?”
雨幕当中,柔妃回头含笑看阮今朝,“我们会被淋湿,但不会被淋死,总能拨开雨幕见晴日,对不对?一个人叫淋雨,多一个人就是看雨景了。”
“姨母,你不要吓我。”阮今朝拎着裙摆过去,被柔妃牺牲陪同之言刺得心疼,“我不值得的。”
“胡说。”柔妃眼底都是宠溺,“我们朝朝,是人间值得。”
阮今朝大颗大颗的眼泪陡然而下。
“姨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