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着穿好衣裳,阮今朝走到那扇窗户前,抬手去推。
“不怕着凉?”
随着话音,一件外袍也落到肩头。
沈简压着她的肩头,“风大雨大开什么窗户。”他拉着她的手,“朝朝,我给你擦头发。”
窗户的缝隙被彻底盖住。
坐着塌边,任凭男人给她擦拭发间,阮今朝轻轻说:“阿简,你也去歇息吧,今日辛苦你了。”
“今朝,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沈简压低声音,“阮家是否有私兵?你手里的底牌又是什么?”
李玕璋不是个无缘无,故会朝着朝臣发难的帝王,更侧重于敲打。
阮今朝按住他的手,侧身看他,眸光似暗夜滚动的波涛,“你要问什么,你想问什么?你也觉得阮家要反?”
“你告诉我,阮家有没有私兵。”沈简把着她的肩头,紧声,“陛下大忌就是兵权,哪怕你家是要自保,也绝对不可数量过多明白吗?你们在京城到底有多少据点,据点的人是不是都可信的!”
阮今朝看他,眸光浮动,别过脸,“沈简,对不起,我不能告诉你。”
沈简目光都变了。
那就是有了。
阮今朝目光落到烛火上,捏着指腹,“这些事情我不能告诉你,我可以拿命给你发誓,我爹爹不会做任何背叛大宜的事情,自古,那个武将手底下没有私兵?”
“你安阳侯府难道没有豢养自己的势力?当今陛下就是要压制我父亲,可我父亲真的没有任何的权势,却次次因着不能给监军需要的银子,被扣上不尊天家的高帽!”
“我所有的嫁妆都是母亲陪嫁的,还有她自己赚的银子,她都给我了,我父亲这些年所有的钱都投到军中了,还有抚慰将士家眷之中……”
“沈简,我爹爹真的不会反的。”阮今朝望着他,一字一顿,“他真的不会反的。”
“好,我知道的,我都知道的。”沈简抱着她,“你父亲是大英雄,绝不会做出迫害社稷山河之事。”
阮贤要反,前世就不会自投罗网了。
阮今朝靠着他怀中,啜声,“阿简,我父亲就是从小兵做起来,才成了今日的大元帅,他要权势做什么啊……”
她真的替父亲不平,摸了下眼角。
“他见天就想着边塞安稳,我和司南能少给他闯祸让他少赔钱,小胖别去偷人家养的鸡鸭兔子回来,母亲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去收他的私房钱,攒点小钱出去温口小酒喝。”
“北边的十郡,是你们京城不要,东推西推怎么多年,一个个塞过来的,要打仗要收服疆域,离着战场越近的地方,都是战火连绵名不聊生的地方,我爹爹真的尽力了,他真的很努力在做好一切了……”
沈简嗯了一声,将她抱得紧紧的。
阮今朝真的有些难受了,抬手将他抱着,声音带着啜泣,颤颤道:“阿简,你抱抱我。”
“抱着的。”沈简拍拍她的背脊,“我在的,不要怕,万事我都会陪着你。”
阮今朝仰起头,吻上沈简的唇角。
沈简慢慢回应着她。
***
太后依旧在原处等着沈简,见他回来了,深深蹙眉,冷声:“你倒是敢!”
沈简坐到她跟前,极其坦然,拂袖道:“为何不敢,这门婚事,从始至终就是我的。”
“阮今朝在边塞时,也查的是我的事情,她做好的准备本就是嫁给我,却被你们换成了贺瑾,陛下要做什么我不管,我也难得管,反正,各归各家。”
“沈简。”太后审视他,“阮贤是想把今朝带回去的。”
“那是今朝在京城没有想呆的地方。”沈简直视太后,“今朝,本就是我的妻。”
太后目光微微闪动,似乎没料到他是如何知道这件事情的。
她无声叹息,“你不要误会陛下了,是你身子骨当年太弱了,但凡你是如这般有点精气神,这婚事哀家也会个给你保下来。”
沈简目光露出阴冷,狠狠拍桌,“今朝不是你们博弈的工具,她只是个姑娘,她在厉害都是个姑娘!”
太后并未在去接这句话了。
沈简沉默了片刻,知道若说这个,牵扯的事情就太多了,又将话头引开,“您是怎么看待十一殿下的。”
“他是个很乖的孩子,不过吧,在哀家看来,有点小变扭。”太后看他,“今夜是十一帮你们的吧?”
沈简点点头。
若不是李明薇拿着亲王身份出面,今夜恐怕惊涛惊天。
太后似乎料到了,点点头,“他是陛下亲自带着的,偶尔来与我请安,我也会指教他些东西,是个很聪慧的皇子。”
“陛下很偏爱十一,但他除开偶尔气气陛下外,从未恃宠而骄过,即便以前被其他皇子公主排挤欺负,也只是默默忍了,从未去报复过,似乎对一切都不在意的。”
“对了。”太后看沈简,“不要去碰淑妃,明薇很在乎他的母妃。”
沈简蹙眉,阮今朝没少坑过淑妃。
“我的意思是,不要去动杀了淑妃的心思。”太后着重道,“陛下偏宠淑妃,除开十一的缘故,以及那两份帝妃真心外,还有制衡前朝在其中。”
“陛下到底要谁继承大统,如今哀家给你说不准,陛下如今心中到底在想什么,哀家也看不清楚。”
太后深吸口气,“但,陛下是位明君,这点你不要去怀疑,他也是个好父亲,不管你怎么认为,陛下宠爱十一是真,偏袒的十三也是真,十三同陛下小时候很像,至于十一,大抵是陛下想成为的君主模样,可惜时局不许罢了……”
“那太后是否和我想的一样。”沈简目光如聚,压低声音,“陛下会立三殿下为太子,先立后废,谁把他拉下来,谁无缘帝位?”
李玕璋最后那句话,无非就是在提前他,李明启的外戚太强大了,若是他不设法削弱,那么,储君可能是李明薇,皇位就不能是李明启的了。
皇位只有一个,陛下到底是怎么想的。
一阵疾风吹开窗户,灭了灯烛。
沈简忽而眸光一亮。
他明白了!
为何不能有两个皇帝!谁规定皇帝只能有一个的!
摄政王!
还有可以同皇帝平起平坐的摄政王啊!
李玕璋动的心思,很有可能是立一个储君,扶一个摄政王起来。
到时候,不管帝位是给李明薇,还是李明启,两兄弟可以相互制衡,若是李明启外戚太厉害他不敢处置,身为摄政王亦或者陛下的的李明薇就可以动手。
沈简瞬间觉得浑身冰冷。
什么叫魔高一尺道高一丈他算是真的知道了。
他输了,从上辈子就输了。
李玕璋很有可能,想的就是一份皇权,两个皇子共同继承啊!
李明薇可以稳住朝局,李明启豪横起来京城都要疯。
两兄弟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只要兄弟一心,大宜必然会在二人手中达到一个巅峰王朝。
李明启不敢收拾外戚,李明薇可以帮他,若李明薇被人不敬,李明启敢挽着袖子扑上去打。
李明启做人极简单,奉行你不用心服我,你口上服我就成了。
可李明薇,别看朝臣说他的多,心里对他执政的能力是打心里服气的。
李玕璋这手棋,走的妙啊。
新皇执政时期,只要兄弟二人同心协力,自能极段时间让朝臣心服口服。
所以,前世到底发生了什么他错过的事情,导致了走向完全改变了。
他原以为,他的死才是一切的开始,如今看来,李明启的死,才是前世的开端。
李明薇,很有可能没有登基……
如今唯一的变数,就是李明泰私联了穆厉。
所以。
李明泰,必须死。
太后见沈简起身,“你今夜也不必回去了,安生呆在,陛下好歹会给我两份薄面。”
沈简理了理衣袍,“我自然是要去睡觉了。”
“沈简!”太后听出他话中意思,一拍桌子,“你真当哀家这里,是你的安阳侯府了?”
沈简毫不惧怕,扭头离开。
沈简回到屋子,就阮今朝哄睡着的人,卷缩在被褥之中,睡得很不安稳。
“阮朝朝。”他轻唤,“我在的,不要怕。”
阮今朝懵懵的睁眼,抬手将他脖子圈住,十足依赖,“你今夜陪着我,哪里都不要去。”
沈简拍着她的背脊,让她靠着怀中,“好,我哪里都不去,睡吧,睡醒了,一切都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