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浩浩汤汤的春猎大队行驶在路上,阮今朝和谢家三个表哥在马车玩骰子,数钱数的手软,就听李明启声音在外响起。
“表姐,母妃让你去陪陪她。”
阮今朝噢了一声,把钱揣好,看三个送钱的表哥,她笑意灿烂,“别走啊,回来我们继续,一定继续。”
见人出去,谢宏言擦汗,脸上表情分外精彩,“表妹真是一点水都不放。”
“又不是输给外人。”倒是谢宏瞻打了个响指,“下次咱们干脆带着小表妹去赌坊如何,肯定豪赚一笔。”
谢宏美白二哥,“赌坊?且不说祖父会不会碎了你的手,你见过那个赚的满盆钵满的人囫囵走出来的?”
他脸上露出害怕的神情:“回头祖父晓得咱们带小表妹去那种地方,得打的我们翻墙跑。”
谢宏瞻诶了一声,“小表妹那身手不是盖的,上次你非和人比剑,三招就跪了,小表妹还赤手空拳。”
谢宏美说着这事也委屈的很,“是吧,我就这三脚猫功夫,祖父还让我去拦沈简的路找他的麻烦!”
他统共去拦了三次,第一次沈简还挺客气的,问明来由,把他给捆的漂漂亮亮送回了家。
第二次他带着人提着刀,狠话都没出来,嗖的跳出来四个带刀侍卫,将他抬着手脚送到了祖父跟前。
第三次他聪明了,想智取,过程就不提死的多壮烈了,他这辈子都不会再去智取沈简了,亏得司南路过,沈简才放了他,他差点都以为要去郊外喂狼了。
谢宏美拍着心口唏嘘,“我是真好奇沈简那冷傲德行,怎么会给司南怎么大脸面的,司南那天晓得始末,就说了个算了吧,沈简真就不计较了,还给我送了一车补品来,说吓着我了……”
“估计怕司南回去告他的状。”谢宏言丢着骰子玩,“你们说,祖父叮咛咱们春猎要保护好小表妹是几个意思?”
“保护小表妹?我们三个不给她当拖油瓶就了不得了。”谢宏美扬声,“反正小表妹惹祸咱们给她兜着就成。”
谢宏瞻却是笑了,看不起小弟,“蠢东西,兜什么兜,把沈简拖下来不就得,自有他给小表妹女娲补天。”
谢宏美正想骂他脑子有病,外头就有认识的小公子叫他出去骑马。
看小弟走了,谢宏言眼底浮现轻笑,“你也觉得不对劲?”
谢宏瞻看大哥,“对不对劲我不清楚,反正我就感觉成日有个小蜜蜂围着咱们家这朵金花。”
他抖了抖袖子,“咱家老三不是沈简对手,你知道司南怎么私下称呼沈简的?被我碰巧听了一耳朵。”
谢宏言等着。
就听二弟调侃极了。
“司南称沈简是白嫩嫩的小金猪崽。”
谢宏言哦了一声,“小猪崽子?还真敢拱咱们家翡翠大白菜了?”
“老三那大刀阔斧作死样,沈简不是看小表妹面子绝对让他后悔生出来,所以啊,咱们得和他做朋友。”谢宏瞻底底道:“走近点,好宰猪。”
“小表妹不许呢?”谢宏言远观,是觉得小表妹对沈简有些不一样的,具体的,你让他说又说不出来。
谢宏瞻略微想想,“那就把这猪崽子逼疯吧,咱们三个咬咬牙还能整不了沈简了?”
他冷笑,“非拍死这嗡嗡嗡的死蜜蜂。”
谢宏言深觉此言有理。
三个人按不下个小猪崽子,还是个病猪崽子,说出去都丢人。
另一边的马车中。
柔妃见狂打喷嚏的沈简,很是关切,“沈世子是病了?”
“您还没习惯呢。”阮今朝接话,“他那天是好的,今天咳,明天喘,急眼了给你晕一个。”
“朝朝。”柔妃对侄女很无奈,给沈简递茶,“她就是这性子,恐是改不了了,沈世子多多习惯吧。”
阮今朝一心一意剥着花生,“姨母适才说淑妃要整我?她不想着利用这次春猎笼络回陛下的心,和我搞什么事,打又打不过我,骂也骂不赢我,图什么?”
沈简倒是垂眸,揉着指腹慢慢说:“适才娘娘说,李明薇昨日进宫,与淑妃关门说了一日的话,是算计的我和今朝?”
柔妃轻嗯一声,“我宫中有个心腹丫鬟,同淑妃那头的梳头宫婢是同乡好友。”
说完,很不放心,紧蹙眉心,“十三靠着你们二人庇佑,我倒不怕淑妃与十一正面来找你们麻烦,就怕玩些阴损招数。”
她说罢,看着沈简,忧心道:“朝朝长在粗狂之地,对深宫腌臜龌龊手段知其一不知其二,世子爷定要帮忙多长个心眼。”
柔妃又看阮今朝,“沈世子身子骨羸弱,倘若十一皇子那头下黑手,朝朝你也要帮着多留留心。”
这二人,沈简心眼多离奇,阮今朝动手强悍,互补着来才是最稳妥。
“至于陛下哪里,倘若我得了什么消息,定会告诉你们二人,十三我也吩咐了,白日绝对不会离开你们二人的眼皮子,这次春猎,我总心神不宁,恐觉有大事发生……”
阮今朝把剥好的花生戳了戳,吹了皮衣给了柔妃,“姨母不要怕,万事有我,来一个我打一个,来一双我揍一双。”
她道:“您不必和淑妃争高抢低,按照您喜欢的相处方式陪着陛下即可,若突然殷勤起来,咱们这位陛下可是会疑心的,至于十三,陛下就喜欢他偶尔犯错作死的德行,不必太过管教。”
柔妃点点头。
这次春猎,谢修翰太阳打西边也跟着来了不说,沈简的父亲安阳侯沈霁据说晚几日也要过来。
阮今朝和沈简都是第一次参加春猎。
一个怕外孙女吃亏,一个怕亲儿子吃亏。
柔妃大抵是清楚这二人鸡飞狗跳的相处,内心祈祷这两个人千万不要窝里横先打起来。
到时候谢修翰和沈霁非得闹到御前去不可。
中途休息,有太监来传唤柔妃去前头陪太后,沈简见阮今朝鼓捣着鲁班锁都要大力出奇迹,伸手过去,语气很轻,“是这样的。”
阮今朝看他脸色藏在病态,还是多问,“药停了?”
沈简轻轻嗯了一声,“调理一段时间就成,先停一段时间瞧瞧。”
阮今朝没玩过鲁班锁,蹲在沈简跟前撑着下巴专心致志的看,“你在弄一次呢,你慢点,我没看清楚。”
沈简动作慢下许多,垂眸见跟前的姑娘露出不解的眼光,就会重复步骤,直到她无声的哦了一下,才缓缓继续解给她看。
春风吹帘动,和煦的春日暖阳落在沈简俊俏的颊边,脸上细细的绒毛清楚可见,隐隐带着暖黄的光晕。
大抵真的是停药的缘故,清风霁月气质夹杂了星星点点的病态,清贵疏离的神态却又让人不敢近身,眸色如淡月,安静,淡漠。
反让人觉得有一种易碎的柔软。
似乎轻轻一推,都能将他弄坏。
反复三次,阮今朝自个拆了又复原,眉眼弯弯举着给沈简看,“我是不是比十三厉害。”
沈简见她笑了,嘴角也扬了扬,和她讲,“这叫笼中雀,有些难,你学的很好。”
马车门忽然推开,谢宏言伸头进来,就见阮今朝正蹲在身边跟前,手里捏着个鲁班锁开心的不行,沈简正抬手将她松动的步摇摆正。
真当他这表哥死了?一个鲁班锁就骗她家小金花了?
他道:“小表妹,咱们打牌九去吧,世子爷也来吧,正好三缺一,你既是十三的夫子,咱们也算一路人。”
阮今朝看大表哥,“他不舒服。”素日沈简不是很不舒服的情况下,皆是会挺直背脊同人说话的,今日明显在强打精神。
谢宏言才不管那么多,挑衅的看司南嘴里的小猪崽子,“沈世子不会怎么不给我面子吧?”
沈简摇摇头,“无碍,走吧。”
车队缓缓而行,热闹的马车里头,谢宏言与谢宏瞻彻底输的一个子都不剩。
“小表妹,我们是一家人,一家人……”谢宏言拿着衣袖扶额,“你怎么一个劲赢我和宏瞻的。”
从坐下来开始,沈简就稳的上天,看似输了几把,不露痕迹就给赢回去了,还给阮今朝喂了几次牌!
杀猪刀提起来落自个手上,又疼又打脸。
谢弘瞻见小表妹没心没肺数钱,着实摆摆手,“小表妹,你都不放水,这怎么玩。”
阮今朝鄙视二人,“牌桌上谈交情,你俩输不起啊。”
谢宏言、谢宏瞻:……
沈简抬扇掀帘,以拳抵唇浅咳两声,就见司南拎着个哇哇大哭的小少年在旁边训话。
这哭起来,都快赶上李明启了。
阮今朝探头过来,“你瞧什么呢?”她看清司南拎着的人,忙呀了嗓子,叫停了马车跳了下去。
人一走,谢宏言就不客气了,“离我家小表妹远一点。”
沈简淡淡一笑,“本世子若没记错,适才是谢大公子非拉着我来打牌九的。”
和阮今朝这掉钱窟窿的玩钱,还不如和她拼命。
谢宏言哽住,看二弟谢宏瞻,让他帮忙。
谢宏瞻额了半晌,倒是客气,“世子爷,我在传达一下我大哥的意思,表妹到底是有夫之妇,您二人稍微有些距离为好,今朝她大大咧咧惯了,又在军营玩着长大,男女之防不严谨,世子爷——”
沈简同样的话送出去,“所以,你们二人明知我是外男,为何还把我拖上来打牌九?不来还说我不给面子,我来了,还是觉得我不给面子,赢你们是今朝,怎么看,我都是最无辜的。”
谢宏瞻:“……”这话蛮有道理的。
沈简折扇轻敲掌心,他又不傻,当然瞧得出谢家三子对他莫名其妙的敌意。
“谢三公子暗杀我事,你们猜今朝知道,会如何?”
谢宏言冷哼,“你去说啊,你还捆了宏美,今朝会放过你?”
摇扇的人轻笑,“她我大不了骂我几句下手没轻重,你们三位呢,哥哥别说弟弟,都是兄弟,今朝必然一视同仁,好好找你们说说话。”
谢宏言谢宏瞻对视一眼,心中都异口同声的暗暗大骂。
沈简你个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