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汝行背对着二夫人,借着给祝耽倒茶的机会,小声说了一句:“王爷切莫提起我收徒的事。”
祝耽接过茶抿了一口,没有看她,只对着二夫人说道:“本王此次是来给郡主送赏的。”
林汝行顿时松了口气:“早说,我还以为您是来……”
祝耽假装疑惑:“什么?”
林汝行赶忙岔开:“没什么、没什么,赏不赏的,难为王爷还记着。”
祝耽一脸讥讽地看着她:是本王要记着的吗?
二夫人虽然不知道缘由,但听闻武召王下赏,便起身拘礼谢恩。
林颂合和林汝行也连忙跟着行礼。
“史进,将人带进来吧。”
史进领命出去了,不一会儿揪着一个人在院内喊道:“王爷,人提来了。”
林汝行赶忙出门一看,这不是前几日随她出门逛街的车夫吗?当时她的马车受了惊,车夫大概是追赶不上又被人群冲散,一直处于失踪状态,怎地现在被武召王拿住了?
二夫人也满脸问号地盯着那车夫,试探了问了一句:“是张奇?”
车夫张奇低着头不肯说话。
院子里的下人也往正院里扒头瞧眼,好奇想看看武召王突然驾临侯府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
史进冲她们喊了一声:“你们,都到院里来,一起看看背弃主子的下场。”
等下人们都站到院子里,史进将那天张奇是如何弃车而逃,留下林汝行一人被挟持进宫的事讲了一遍。
二夫人吓得直愣神:“四丫头,你是被人劫持进宫的?”
林汝行狠狠瞪了史进一眼,转头又跟二夫人解释说:“哪有那么夸张,是皇上的小舅子遇到我,想让我进宫探望皇后娘娘……”
“哦,是这样……”二夫人点点头,转而又说:“不对啊,皇上的小舅子你又是如何认识的?”
林汝行愁得仰天扶额:武召王你这是来给我送赏赐来了还是给我送麻烦来了?
“就在这院里,赏他二十军棍。”祝耽淡淡地说。
二夫人本能想要劝阻,张了张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林汝行上前说道:“王爷,饶了他吧,他那天必定是因为找不到我,又没脸回来,所以才玩失踪的,小惩大诫即可,二十军棍就不必了,这要是打下去,一条命都没了。”
祝耽点点头:“说得有道理,打死确实有点重了,那就不拘多少棍了,打到半死。”
林汝行快要窒息,我是这个意思吗?
第一棍打下去,张奇发出杀猪一般的惨叫。
林颂合吓得赶紧躲回厅里不敢再出来,二夫人也吓得不行,但好歹没哆嗦,当家主母的架子还是要端一端的。
打完第三棍,张奇咬着牙说了一句:“王爷饶命……草民……草民本来当日是要回府的,结果在路上……在路上遇到了阮大娘,阮大娘说府里穷得已经要啃树皮了,在府里当马夫本来就是下等人,若回去免不了受罚,将来连工钱都拿不到……所以……草民才决定不回来的……草民,没有弃主……”
躲在厨娘谢大姐背后的阮大娘抖索着跪到地上:“王爷,冤枉。草民并未在街上见过张奇,也并未怂恿他不回府啊!”
祝耽看了看阮大娘一眼:“你确定?”
阮大娘拼命点头:“都是张奇死到临头想诬陷草民。”
史进在旁边砸舌:“那可难办了,你知道这张奇之前是户部的度支主事,后来因为贪墨被罢官,因为声名狼藉寻不到生计,所以才来齐宣侯府做车夫,这种人若一直留在侯府倒是个祸患,你若真劝过他离开侯府,算你大功一件,王爷有赏。若是没做过么……”
阮大娘一听这话顿时有点傻眼。
张奇趴在行刑的凳子上指了指她:“她在撒谎……草民在府上时还见过她偷了三小姐的一支镂金发簪子。”
阮大娘急急否认:“王爷,老奴确实那日见过张奇,也曾劝过他不必回府,但偷簪子的事,老奴绝对没做过啊!”
“赏!”祝耽一抬手,几个侍卫现身。
一人拿绳索、一人搬条凳、一人执棍棒。
阮大娘哭喊着求饶,史进听了嫌烦,命人用帕子堵住了她的嘴,按下结结实实打了五军棍。
林汝行怎么也没想到,事情竟然演变成武召王亲自替齐宣侯府抓了家贼。
“王爷,张奇既然是被人怂恿,又挨了三棍,也算得到了训诫,不如此事就到此为止吧?”林汝行见缝插针继续替张奇求情。
祝耽手里摆弄着一个荷包穗子,不紧不慢地说:“本王听闻郡主在蕲州时便颇有才名,料想金银这些俗物郡主是不稀罕的,如今受封在即,郡主的安危是顶要紧的,所以本王才命史进全力缉拿张奇,想给郡主送份大礼。”
林汝行心里呐喊:谁说我不喜欢金银的?我就喜欢这种俗物!
车夫失踪就失踪了,我再寻一个便是,这算哪门子大礼?
嘴上却说道:“呵……这份礼确实……很隆重,谢王爷费心了。”
祝耽指了指张奇:“既然郡主求情,那我便将此人带走了。”
林汝行不悦,口口声声说是给我的赏赐,怎么最后还要把人给你带走呢?
“这……王爷……一个车夫而已,您带回去能有什么用呢?”
祝耽似笑非笑:“自然有本王的用处。”
张奇也吃力地抬起头冲林汝行说道:“小的愧受郡主一番心意,王爷他不会为难小人的,若有机会定当报效郡主的救命之恩。”
林汝行同情地看着他,你被他带回去有没有命留着都不好说,还提什么报恩呢?
可是武召王跟张奇,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她也没别的办法。
只要任由祝耽的人将他又原路抬了出去。
祝耽冲二夫人颔首说:“告辞。”说完看了林汝行一眼,转身便离开了。
林汝行还在担忧张奇被祝耽带回去的下场,被橘红提醒了才小跑赶出去送这两尊大神,一直到他们消失在巷子尽头。
路上,张奇扶着腰忍痛说道:“多谢王爷不杀之恩。”
祝耽在马车里回了一句:“还是谢郡主替你求情吧,若她今日不拦着,你这二十军棍挨定了。”
“郡主良善,但若是王爷想打草民,郡主是劝不住的。”
“把你的聪明以后用在替本王做事上就是了。”
张奇点头应下。
“哎呦!你慢点!天杀的张奇,直娘贼下的蠢货来诬陷老娘!”
阮大娘趴在炕上,谢大姐一边给她敷药,一边听她骂人。
橘红走进来:“二夫人有令,敷完药就让你离开侯府。”
“我、我这哪还能下炕?橘红姑娘,你去给二夫人求个情,好歹让我将养几天,能走动了再出去吧。”
橘红怒斥她一声:“就你这种吃里扒外的奴才还想将养几天?今儿落日前立马走人。”
橘红走了之后,阮大娘咬着牙关恨恨说道:“害她差点被撞死的张奇,她三番五次向王爷求情,我不过是在三小姐院里捡了个发簪子,整整五棍啊!她都没吱一声!”
谢大姐停下擦药的动作:“你偷拿主子的东西,任哪儿说得过去?你还有理了?”
阮大娘心里有火撒不出来,便大骂谢大姐:“你个憨货懂什么?才当了几天家使奴才,就认了祖宗了?”
谢大姐干脆将药瓶一搁,不再管她,转身出去了。
阮大娘又在炕上趴了一会儿,然后忍着痛收拾好东西,拖着火辣辣的大腿一步步挪出侯府。
“呸!”
她朝门口啐了一口唾沫,一瘸一拐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