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杨许越是幸灾乐祸,在我看来就越是说明老姐在小时候给他就下了什么样的心理阴影,以至于让他现在想起了还会在潜意识里面发怵。
“回来她肯定是一时半会儿是不会回来的。”车子正在转弯,感觉屁股下的座椅跟着晃了晃,我任由身体随着车身微微的起伏,伸出右手自顾自地去寻车门上的握把。
已经到堂哥他们村里了,转过面前的几个弯就是他们家。三叔他们一家或许算不上特别地有钱,但千八百万的资产还是有的。在这么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地方不敢说是第一,但屈指可数这么个词还是能用上那么一用的。
今天的月亮亮得格外通透。远处那座房子的外装修据说是杨许亲自找人设计,精致装修出来的。在这样的月色下,倒也是自成一番韵味。即使中间高高低低隔了这么多座建筑,我还是能让自己的目光在最高处,让记忆里独有的那座又一次清晰起来。
记得婶娘跟我说,当初房子内部的装修与格局规划没有过堂哥的意,堂哥还闹过一阵子的脾气。
可我记得老爹和杨沁跟我叙说的桥段,明明是杨许当时刚满十八岁急着在外面考驾照。三叔这边房子建一半的时候,杨许挂了科。还回家要了五万块钱,供他在外面潇洒。
“考个驾照也能被他变着法花去这么多钱?”我家里老爹没三叔这么有本事,所以我也体会不到像杨许这种在家里急着花钱时,还敲诈家里的心态。只能是听闻之后在心里给出一阵的无语。
好像我这几年除了过年过节很少到这边走动,一个是因为我年龄还小。另一个是这四公里的距离,说远不算太远,说近,在两个不同忙碌的家庭面前也不能算近。
这房子好像就是前两年完的工吧,是在以前老房子的地皮上拆了重建的。自从时光将我脑海中那份原有的熟悉抹去后,我好像就没有来这边住过。至于这个新环境的转换用了多少花费,我并没有多少了解的兴致。
对这唯一还熟悉的,也仅仅留在了回忆。“乖,邪风听话,你快去吧,我们这就你最小,我爸绝对不会怪你的,要是我去拿我还不得我爸骂死。我要能要到手我早就去了是不是,难道你不想打游戏吗?”
以前杨沁和杨许看我小,犯了错也不会受到太大的责怪。所以那时他们总是合起伙来指使我,去三叔那要来平时怎么找都找不到的游戏碟和游戏手柄,以方便他们好好的过过瘾。
而我因为家里管的严,也特别珍惜像这样因为拜年和哥哥姐姐们在一起,老爹好不容易对我比较放松的时机。想着能碰到游戏机,心里就是说不出的兴奋。
记得那个时候堂哥和姐也都不算大,还没到家里允许买手机的年龄。而且在记忆中,好像那时的智能手机也还没开始流行吧。
“你水平不行,我和姐姐教你玩。”虽然大多数时候都是我坐在地上,缩在床边临着墙壁的小角落里,眼巴巴地看着电视屏幕睡着了。虽然大多数时候,都是直到吃饭,他们才会发现我。
人在思绪时,路途总是转眼。就像是前一刻还在看山的人,现在已经到了山脚下。到堂哥家门口了,杨许一个劲地转着方向盘,将车身打了个九十度的弯,转上了直通向门内院子的那道小斜坡。
待车驶入院子,车灯打在了周围零散种着的几株绿植上。它们的存在为这个以水泥地为主要色调的院子添上了些许生机,但不算多。并起不到多少让人赏心悦目的效果。
因为杨许平时的一些事业原因;加之院子与停车室的位置在建房时没有进行专门的规划,想要停车必须经过这个庭院。所以他们并没有选择在这个院子中进行太多修饰。
其实,有着院子矮墙后的田野,远处的青山,还有一条不知疲倦永远哼着歌欢快向前的溪流。只缺了那院中的些许点缀也不能算作太糟。
而那一切在此时的月光下是显得那样的安详、静逸!这里没有城里那样的喧嚣繁调。那边的灰蓝色调即使是伴着月色看也很是单一,但让人很感觉会很舒服。
现在是八九点的夜间,远处的大山早早地就睡了。偶尔传来几声虫鸣,几声不断转着调子拖着长音的猫头鹰长叫。像极了幼年期精力旺盛的孩童,在深夜向父母展现出自己的顽皮,以便为自己博来关注的目光。只是今夜那座平日里伟岸得看不到边的青山累了,注定它们所发做的任何努力,都不会得到回应。
堂哥只是简单地把车停在了院子里,车钥匙也没拔,就直接开门下了车。听他说晚上还有趟生意,待会还得出去跑一趟。
三叔做的主要生意是收购一些农业产品,与一些厂子合伙,经过简单的包装,加工。然后再销往全国各地。
因为平时还要涉及到农业时节这些因素的影响,生意并不是一年四季不断的。这些生意上的事情三叔基本上一个人就能照顾到,而杨许也不太愿意去学习做这类的生意。所以对于家里的经营,杨许基本上也没有去分过那不知道算不算天经地义的蛋糕。出来混的这几年,杨许一直都是凭着自己和家里的人脉独自努力。
早就听家里人说,他开始在附近的这些村子发展送水的生意。现在他手底下有一个纯天然的山泉水池,经过一点简单地开发、设计,就在这开始了他的业务发展。
在很早之前他就开始留意,现在即使是在乡间,也有越来越多的人,开始用上了饮水机。而不是像以前一样喝个水还得把自来水烧开了,或者干脆是去外面挑。
而即使有了饮水机之后也算不上方便,村里人家通常是在闲暇时间开着辆电动车,溜达上个一两公里或者更多,找附近几个村里人气最火的几处免费泉眼,去打上一桶饮用水。很多地方是上面专门花钱为大家伙儿修过的,大老远的都会引得人慕名而来。
其实对于这个差事我是不怎么介意的,没事开个敞得不能再敞的小车,行驶在乡间的小路上吹吹晚风。如果遇到忙的时候,对于我这种,就刚好趁机忙里偷闲。
但也并不是所有人都有我这样的闲情雅致,所以堂哥也就顺理成章地找到了属于自己的机会。
因为在各个地方免费的水是不缺的,卖水肯定是行不通。所以他只收取两块钱送水上门的服务费,有人打电话就送水上门。如果有人自己上门来取,则还会免费提供。反正人家在哪不是提,还不如把吸引人家过来,旺一旺生意。
人就是这么奇怪的一种生物,惦记着这个费钱的水也有一种免费的方式可以喝到,反而会在心里慢慢地觉得杨许这边的水要比其它地方的水喝得来劲,喝得清甜。
“很多人喝这个水可是要钱的捏!”本着这样的想法,大部分人空闲下来都会往这边跑。人是喜欢从众的,这样一来,口碑和人气就都传出去了。有这么多人实地“采摘”,也会喝得更放心不是?
因为有周围十几二十几个村子作为稳定的市场,一天到晚忙碌下来除去为数不多的几个员工费用与油钱,倒也是还能有个七八百的日收入。
听说他最近还想着弄一个自己的送水软件,只是现在很多户人家对智能手机都不是特别熟悉,想要真的大规模推广出去还会有一定的问题。
除此之外他还借着山泉池那边天然的地理环境优势和人气,正在建着一家农家乐。现在里面有几个简单的K歌房间,也有一些基础的娱乐设施,以供附近的村民单纯地自娱自乐。
这些还不算,其实杨许最早在做的是一家汽车美容中心。用他的话说,即使以后的汽车从油动全改成了电动。但只要是在外面蹭上那么一两下,这不还是得来找他吗?反正这车再怎么改,它也会有个壳不是?这玩意轻易过不了时!
有时候我是真的好奇,杨许是哪来的精力去打理这么些个东西。他一边劝着我说好好读书,这年头钱不好挣,一边拼了命地为难自己。
就像今天晚上这样,我知道他生意很好,可也从没想过他会这么忙,大晚上了还在亲力亲为。
“你先把东西放好,晚上我带你出去一趟。”杨许一边说着,一边带我往屋子里走。门没有锁,婶娘和三叔正在一楼的客厅看电视。这个秋天待在屋子里还很舒服,婶娘穿着一件睡衣双腿盘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遥控器。她头发是湿的,应该是刚洗过澡。而三叔正翘着二郎腿靠在沙发上抽烟,这个姿势让他的啤酒肚有了一个完美的诠释。
听到门口的动静,两双眼睛刷刷地看过来。即使我和杨许再怎么叛逆,但还是能清晰地感觉到其身上散发出的一种不容反驳的威严。或许在自己亲人面前它不是那么强烈,但就是可以感觉到。
“原来威严和严格是两种不一样的东西。”我第一次在心里给了自己一个感悟。如果三叔能称作严格的话,那么按照杨许此时这个年纪应该还在读书,或者刚刚毕业。
可下一刻我脑海中又充满疑问。老爹以前难道不严格吗?那我自己现在正在做什么;杨许如果一直是个类似于杨沁那样在学校努力的乖孩子,他一定会混得比今天好吗?我不敢确定。
我唯一确定的是三叔身上的那种气场,让我这个刚犯了错的孩子,愈发地感到压力,心中也不自然地涌起一股忐忑不安。
“婶娘,叔。”我看着他们打了个招呼,尽量地让自己的声音表现自然。我听见自己的声音有点有气无力,像是刚在哪打了一场仗,整个人满身都透着疲累。
“哎呦,看看这是哪个小家伙儿来了!”我能感觉到婶娘语气中透露出来的善意,这让我感到很亲切,心中的那种紧张感也缓解了许多。只见婶娘一边说一边起身:“小傻瓜,有什么事不能和你爸爸妈妈商量吗?非得藏起来,让这么多人一起担心你。”说完她已经站在了我面前,眼神慈爱地看着眼前的这个孩子,怕我出现什么不好的情绪又继续柔声询问:“饿不饿,折腾了这么久吃过晚饭了吗,要不要我现在去帮你做?”
“刚在家吃过一点,不用了。”我平时就不习惯麻烦别人,心理也惦记着杨许还有事在忙,所以不想再因为自己耽搁太长时间。其实我也是在心里期望着,自己可以在外面待久点,越久越好。期望通过这种方式,能去逃避掉些东西。虽然我知道,有的迟早要去面对。或许只有在外面吹吹风,才能吹干净我脑海里的愁绪。
“哎呀,妈,你就不要太操心了。他在家里吃过饭了,我还有事,等下我带邪风出去一趟。”杨许无奈地看了婶娘一眼,把接下来的行程提了一遍。唯独没提及的,是我会在这儿,待上那么几天的问题。看来杨许是早就打电话知会了这边一声。虽然我知道在婶娘这百分百不会遭到拒绝,但是有一个结果真真切切地摆在眼前,还是让我在心里感觉更舒坦。
“呵呵,这小家伙儿。”婶娘看着我摇了摇头,眼里的神情不知道是一种默许还是什么。脸上的笑意还没褪干净,话语中却在同化着堂哥的那般无奈。“也好,让你和你哥哥一起出去累累也好。”
他们现在存了什么心思我是不想在意了。“累能有多累?再累也会比现在好过吧!”一颗惆怅的心上,挂满了的期待。
“晚上你就和你哥睡一个房吧,在三楼,走之前先让你哥帮你把行李拿上去。”婶娘唠叨地安排着,下一个瞬间,却又把注意力转移到了别处。
“二楼那个房间先给肖音留着,免得他什么时候过来住了再腾不出地方。邪风,你哥可是一听见你爸来电话,为了你饭吃一半就走了。不过正好,他平时总喜欢半夜起床煮东西吃,你晚上饿了就和他一起。”在说起自己儿子的恶习时,婶娘竟是满脸的宠溺。
“这个肖音是谁?是婶娘那边的亲戚吗?”第一句话是对着杨许说的,虽然听着我心里起了点疑惑,但我也没有在这点上过于留意。至于杨许,这几年都有点发福了,少吃一点就当减肥吧。
其实我不知道的是,如果我这两年接触到了外面的消息,就会知道近两年道上出了两个声名鹊起的两个人物。一个绰号叫消音,一个叫贵妃。
“啊?哦,知道了。”我没头没脑的答应着婶娘,却又不忘调囧一声杨许“半夜,该不会是你梦游吧?”
“滚!”杨许直接给我欣赏了一下他的白眼,笑骂道:“快去放你的行李吧。”
我撇着嘴耸了耸肩,看了一眼婶娘的笑脸,屁颠屁颠地跟着杨许摸着黑上了楼。
宁我感到轻松的是,三叔全程都没怎么说话。从我进门开始,除了抽烟就是在打电话,听声音像是在和别人聊生意。看样子他是想把我这个烂摊子交给婶娘和杨许了,也好,我自己也乐得自在。正好自己怕什么,老天就帮我把问题解决了。
三楼有一个大厅,一条通向厕所的走廊,还有就剩下杨许的房间。大厅陈设很简单,一张很大的圆形沙发床,白色简约调。加上一个大屏幕液晶电视。上楼在大厅左侧就是杨许的房间。听杨许说,平时基本上只有他一个人会爬上来,除非是早上婶娘来叫他起床……
杨许在门口打开灯,他的房间咋一看还比较整齐。房间里有一个大衣柜,他上前三两下把底层腾了个位置,让出来让给我。
然后又干净利落下楼带着我去和婶娘三叔打了声招呼,就风风火火地冲上了车。车身一甩,灯光已经打到了院门口。
“慢点!”三叔的声音从屋子里传出来,比发动机响。
不知为何,杨许身上的混混气,和外面的风让我更有安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