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淮安恼道:“我有那么凶,能吓得她不敢说话。”
素纹连连道:“没有的事。”继续说道:“前两日,有两个窦氏派的大臣送了两个美妾给我们大人,虽说是庶女,模样半分也不差。因着我与陶姨娘有了身子,就交给秦姨娘所居的东院住着。”
两个人的名分是良妾,比她们三人略低半头,因归了秦姨娘管,每日早晚都要去秦姨娘的东院住院请安问好。
素纹与陶姨娘过去闲坐时,就曾见到秦姨娘给她们立规矩。
洛俪若有所思:前世的东院之主正是秦氏,所谓东院不是一个院子,而是东边大小三个院子,东边的主院归了秦氏所居;又有南院,这里住的是素纹,南院亦有大小三个院子;再有西院,主院住的是陶姨娘,也管着三个院子。以后,这些院子里都会住满人,甚至还会显得拥挤。
素纹满足地捧着肚子,“大人给了三个铺子一处田庄,说以后都是我与大人所出的儿女的,我若打理好,儿女们的家业就多。”
素纹没什么嫁妆,对她来说有一笔家业也是好的,手里有钱,心头不慌。
秦氏、陶氏皆有嫁妆,自是不稀罕这些东西。
洛俪道:“米粮够吃就好,钱财够花就行。重要的是教好儿女,培养成材,待你老了,不为他们操心,他们知道孝敬你,就是你的大本事。遗子千金,不如遗子一技。”
素纹沉吟道:“我跟着姑娘一场,教孩子如何读书还是懂的,不说旁的,当年四年初去江南,多皮的孩子,硬是被姑娘教得爱读书了,还读得这么好。”
卢淮安忙道:“我就看素纹会教好孩子,这才抬进门的。”
两人没想他突地插了一嘴。
素纹面上微红。
卢淮安道:“我的儿子不能变成废物,以后素纹还得用心教着。”
素纹道:“还不知是男是女呢,难道是女儿,你就不要了?”
“要!怎么不要,怎么也是我卢淮安的闺女。你有本事,就拿她当儿子教,若能教出个像洛师妹这般能干的,我一样谢你。”
素纹吃吃直笑。
虽然卢淮安后宅又添了新人,素纹似乎并不吃醋,不知是心境放开了,还是从来没有深爱过,只想过自己的日子,又或是旁的原因。洛俪在她的脸上看不到辛酸、难过,有的只有轻松与释然。
洛俪心里暗暗称奇,着实很好奇卢淮安是怎么教后宅姬妾的,前世今生都以这事好奇着。
*
四月二十五日一早,素纹带着贴身丫头、婆子来了岁寒馆帮忙。
洛府内,今儿陆续有丫头们上门给素纨添妆。
吴氏照着早前的规矩,给素纨添了一套价值百两银子的首饰,西府的朱氏给了一百两银票。洛康那里听说吴氏添了妆,只带了一句祝福的话。
素纨出阁的院子选在洛府的女宾院,酉时二刻,便有唐大满高中的同窗、好友前来府里催妆,众人嘻嘻哈哈很是热闹。
梁满仓拿了素纨一早备的封
红,打发了众人离去。
四月二十六日,素纨出阁,五更起床沐浴、更衣、打扮,巳时正出府,直至未时四刻才入唐宅,酉时正拜堂成亲,这是报国寺高僧给选的吉时。
燕越听人说素纨的嫁妆置得不错,有二进四合院一处,有一个田庄、三个店铺,有了这份家业,小户人家的吃喝余钱都有了。素纨另有字画、摆件等物,字画除了洛俪的两幅,还有洛子的手笔,又有一幅前朝名家字画,光这四件字画价值近二万两银子,屋里的摆件瓷瓶亦都是官窖所出的精品。
素纨还有几套头面首饰:有一套红珊瑚的赤金首饰,是洛俪添的妆;又有一套珍珠白银首饰,听说珍珠是洛俪从南边得来的上等好珍珠打造;再有三套金镶玉头面;两套式样精致的银首饰。不成套的首饰更有一大盒子。这些首饰的价值,加起来亦不止五千两银子,丝毫不比官宦嫡女的差。
另有陪嫁的五千两银票,零零碎碎加起来,统共有近四万两银子的东西。
嫁妆簿子制得像模像样,陪嫁丫头、陪房一应俱全,就连唐宅的宅子、家具、摆件样样不差。
燕越想着自己与唐大满一道求娶,因唐大满没有婚约,素纨选了唐大满,心头如鲠在喉,再瞧着别人洞\房花烛,唐大满春风满面,心里越发不是滋味。
素纨出阁,还有一个人患得患失,他便是梁霸。
梁霸提前几日就听人说了,说素纨拿了女学的红梅本,要嫁人了,夫婿是她自己挑的,选的是梓州籍琼林十二杰之一的唐大满,两个人无论是年岁还是模样都很相配。
唐大满是榜眼,而他梁霸还是一个挂不上名号的侍卫。
悔么?
他不知。
他只知道刚做上议政殿侍卫的那些日子,他觉得自己扬眉吐气了,可现在蓦地回头,又觉得自己错失了最重要的东西。
素纨说,他若放手,从此便成陌路,她不愿与梁霸视作为兄妹,也不想与他有任何的关联,要断就要断得干干净净,从此桥归桥,路归路,见面只当陌生人。
曾经的青梅成亲了,新郎却不是他。
梁霸徘徊在唐宅外头,听着里头的欢喜声,吃喜酒的不多却亦有不少,里头亦坐了五六桌,有男有女,有唐大满的同窗好友,有素纨相识的姐妹,甚至还有在女学认识的朋友,虽然贵女没来,却遣了家中的婆子、丫头代为吃酒。
梁霸到底没进去,在外头徘徊良久,看着里头的热闹,想着从此他与素纨终究无缘情断,当素纨质问时,那时他若回头,今日迎娶素纨的便是他。
错过,不是错,而是已然因失成过往。
他,是素纨的过往。
唐大满才是素纨的现在与将来。
情感的路上,有的人已翻山越岭,行至千百里之外;还有的人,却静立原步,望着已经走远人的背影;更有的背负着太多的行囊,步步艰难。
素纨是那个那已经翻越了山岭而去的人,他还在原地,将她逼走的人是他自己。
梁霸终究化成一声长叹,骑马离开了城南白云庵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