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柳映寒那里回来之后,顾南风就一整晚都没睡着。
柳映寒的请求,顾南风终究也没用给出半个字的回应,他几乎是落荒而逃。
那句请求,就像是一句咒语,在他的脑子里来来回回,不停的折磨着他。
他睁着眼睛到天亮,当他顶着一个黑眼圈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时候,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秦知意几乎是立刻扔下要处理的事情,第一时间凑到了顾南风的面前,皱着眉头问:“你怎么,没睡好,还是哪里不舒服?”
顾南风身体底子差,一直在养着。秦知意几乎将他当个易碎的瓷娃娃,生怕他病了痛了不舒服了,稍微有个风吹草动就紧张的不行。
顾南风连忙说:“没有不舒服,我、我只是没睡好而已。”
秦知意松了口气,说:“没有哪里不舒服就好。”
顿了顿,又问:“为什么睡不着,有心事?”
顾南风沉默片刻,然后勉强的笑了笑,说:“今天就要离开了,我就是有些害怕。”
秦知意一笑,抬手捧住了他的脸,垫脚在他眉心「口勿」了一下,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哄他:“不要害怕,我陪着你。等我们到了北临,你就真正的自由了。我保证,再也没有人敢欺负。”
顾南风双眸直勾勾的盯着秦知意,好半晌,突然间低头在秦知意的眉心飞快的亲了一口,回:“好!”
秦知意愣了一下,随后轻笑出声。
这连日来的疲惫,在顾南风这一点点的亲昵下烟消云散,又充满了干劲。
她牵着顾南风的手将人送上舒适的马车,说:“你昨晚没睡好,在马车里好好休息。”
顾南风一把拽住她的胳膊,仰头看着她:“你呢?”
秦知意指了指外面乱糟糟的队伍,说:“还有些事情需要安排,你先休息,我等下再来陪你好不好?”
顾南风一顿,然后默默的放开了手。
看着秦知意顶着一双不满红血丝的眼睛退了出去,顾南风一下子攥紧了拳头。
他第一次对自己这个傻子的身份充满了厌恶和反感。
如果,他不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傻子,那他就能做好所有的事情,不让秦知意这么辛苦的帮他扛着所有。
他深吸一口气,让自己放松的靠在马车壁上,一遍遍的对自己说:再等等!
马车外,热火朝天,大家都在忙着做最后的整理。
虽说秦知意已经遣散了大部分人,但是要跟着前往北临的人员仍旧很多,远远的看过去,队伍蜿蜒成一条长龙,看着人数不少。
秦知意从头走到尾,挨个挨个的检查,确保万无一失。
等检查的差不多了,秦知意才松了口气,靠在一边喝了口水。
小月看着她,眼神心疼,“主子,累坏了吧?”
“没事儿,”秦知意淡淡的道:“也就这几日,往后都清闲了。”
小月抿唇,想说她家主子就是个操心的命。跟着那个傻子王爷,往后哪里还有清闲的日子过?
只是这话她不好说,就算是说了也没用。她家主子被傻子灌了迷魂汤,这种操心的日子过的甘之如饴。
主仆两抓紧时间休息,却有人偏看不过去她们休息,要来找点麻烦。
秦信芳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个女儿了。
若不是安平王今日离京,他怕还不会想起,自己有这么个女儿。
一旦想起,心中就冒出一个念头,怎么也压不下去。
好歹是秦家的血脉,秦信芳对这个女儿没多深的感情,但是却也并不是完全不在意。
他想来送送她。
秦知意抬眸看见站在不远处的秦信芳,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
“父亲,”秦知意声音很淡,开门见山的问:“是来给女儿送行的吗?”
秦信芳的表情有些僵硬,不冷不热的嗯了一声。
秦知意挑眉,抬眸看了眼天上的太阳,然后似笑非笑的说:“奇了怪了,今儿这太阳似乎也不是从西方升起的啊?”
秦信芳脸色一垮,没好气的说:“你怎么说话的?你这张嘴一天不刺人你就不舒服是吗?”
秦知意啧啧两声,道:“父亲这话说的,我就是感慨一下,怎么能是刺人呢?”
秦信芳被她气的不轻,想呵斥几句,又想着人都要走了他还没个好脸色,实在是不太好。
压下怒火,秦信芳从怀里掏出一大叠银票粗暴的塞给秦知意,没好气的道:“拿着!”
秦知意手里拿着厚厚的一叠银票,是真的意外了。
她抬眸看着秦信芳,直勾勾的。
秦信芳被她看的有些不自在,别过头:“看什么看?不是最喜欢钱吗?那银票不比我这好看吗?”
秦知意突然间轻笑一声,说:“我出嫁的时候狠狠敲了一笔嫁妆,你的那位夫人怕是恨极了我,一个子儿都不会再给我了。你这银票,哪里来的?”
“你也知道你做的过分?”秦信芳一提起这个,更没好气了:“家中银子,你撬走一半,她能不恨你?”
说完,又有些别扭的说:“这银子,是我的私钱。”
秦知意:“……”
她沉默了许久,突然间问:“有个问题一直压在女儿心里,一直都想问问,一直也没问出口。如今女儿将要前往北临,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回来了。临行前,女儿想把这个问题问了。”
秦信芳看着她,神色渐渐的凝重,犹豫了一下,才说:“你问。”
“父亲当年,为何突然间不来找我娘了?”秦知意盯着秦信芳的眼睛,缓缓的道:“听我娘说,你曾经也是极疼我的。为何,突然间就对我们冷落了?”
秦信芳变了脸色,腮帮子咬的紧紧的。
过了许久,才冷笑一声,道:“不喜欢来就不来了,没有为什么。”
秦知意:“……”
她深深的看了几眼秦信芳,然后往后退了一步,对秦信芳行了个礼,说:“多谢父亲今日来送行,女儿走了。”
说完这话,再没看秦信芳一眼,转身就走。
秦信芳往前追了两步,随后腿像是被人灌了铅,再也挪动不了。
不远处的马车推开了窗户,从窗户里探出个脑袋,一张谪仙般的脸上面无表情,正定定的看着秦信芳,也不知看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