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醒的猜测没有错,何夕景确实有一件私事要托付给他。
这件事并不难办理,甚至相当容易,不过是让丁醒在途径玉刹派的领地时,悄悄送一封信符出去,丁醒觉得这是举手之劳,就没有拒绝。
何夕景见他接了信符,等海船靠近海岸后,亲自把他护送登陆。
玉刹派的海岸线矗立着一条边际漫长的悬崖,被魔域修士称为‘一线崖’,每隔一段距离就有玉刹门徒在镇守,何夕景熟知防线漏洞,携着丁醒飞掠崖边,一直深入内陆几百里,这才与丁醒告别。
此时已经是深夜。
丁醒独处在一片苍凉荒野上,迎着朦胧月色,目送着何夕景返回一线崖:“多谢何前辈护送之情,我保证把那封信符送到杜前辈手上!”
何夕景以传音回道:“嘿,不需要你保证,我与她已有三十年未见,是不是还活着都是两说,因为你前往血隐门会途径她老家,我这才托你传信,如果她死了或者销声匿迹,你也不用寻找,直接把信符毁掉就是,无所谓的!”
丁醒口中的‘杜前辈’,其实是何夕景的一位老相好,三十年前这对男女在冰华山认识,原本是敌对双方,却在机缘巧合下,有了几天的露水姻缘,虽无道侣之名,却有道侣之实。
所谓一夜夫妻百夜恩,何夕景始终忘不掉这位曾经带给他欢愉的女人。
其实当年何夕景就爱慕‘杜前辈’的美艳容貌,想把这个女人给领回家族,但他当时才只有玄胎修为,魔域修士又相当务实,觉得他没有保护能力,索性一走了之。
如今何夕景结丹成功,位列沧霞派长老之尊,觉得自己神通今非昔比,就又想起了‘杜前辈’。
原本何夕景想当面寻找,但毕竟双方已有三十年不曾蒙面,当初‘杜前辈’透露的老家地址也未必是真,关键是‘杜前辈’嫌弱爱强,何夕景心里一直憋着一股火气。
种种原因,导致了何夕景不愿亲自找人。
他委托丁醒送信,其实不过是为了断一个心结,如果‘杜前辈’已经陨亡,他觉得自己不会悲伤,即使丁醒把信成功交给‘杜前辈’,他应该也不会有欢喜。
丁醒耳边听着何夕景的传音,心里一阵苦笑,这件差事……实在是无聊啊。
他望着何夕景的背影彻底消失在视线内,这才转过身,闷头扎入了远方的未知魔域。
巍国七派同聚一国,魔域却不一样,这里的六座魔道宗派,各自统镇了一个凡间王国。
玉刹派领地位于燕国境内,此国下辖了十三州府,丁醒现在所处的荒原,位于最东边的暨州,他需要横穿整座燕国国疆,赶去极西的蓘州,如此才能进入血隐门所在的国土。
以丁醒目前的赶路速度,如果中间不做停歇,月余就能抵达升腾河畔,但他答应了何夕景,途径燕国腹中的渠州玉田丘陵,要去给‘杜前辈’送信符,到时要滞留多长时间,他可预计不出来。
魔域不比巍国修仙界,这里绝非太平乐土,丁醒早就耳闻,魔道六宗是以师徒为根基传承的门派,下辖没有仙庄,找不到一处安逸园田,处处可见杀伐与血腥。
即使是一件看去轻松的送信差事,也极可能在半途遭遇险峻杀机。
自从登上魔域的海岸,丁醒就没有一刻放松过。
月夜之下,尽是茫茫原野。
丁醒远眺前方,充斥着残树与枯草,肃杀寒风不断在空中肆虐,贴地席卷,打的草木起伏不停。
‘呼呼’之声,听去犹如鬼哭。
丁醒越往西走,地势越是荒凉,等到天明时,他遁行千里路程,竟然没有多少人迹。
这可是一路坦途的平原呀,如果放在巍国境内,简直不可想象,如此适合安居的地区,至少能建造出百座凡间城池来。
但是这里却人烟稀少,或许曾经有雄城矗立,也有山川横亘,却在魔修一轮轮的攻伐下,大半都化为了废墟。
丁醒能够闻到空气里淡淡的血腥味,他找不到血味源头,抵头看一看赤红色的大地,他觉得血味应该是从地面扩散出来。
等半个月后,他赶至渠州境内,心里已经只剩下压抑的不适感觉了。
进入渠州,丁醒明显察觉到地势在起伏,平原正在消失,他此行魔域的第一站玉田丘陵,已经遥遥在望。
早在海船时,何夕景给丁醒讲过魔域六宗的情况,宗门主脉建在什么地界,哪里是魔修惯去的险域,都给丁醒逐一做了讲述。
玉田丘陵是玉刹派主脉周围的一处魔修定居点,这些魔修普遍是散修野士,他们以朝贡方式,在丘陵中换取一方安身之所。
玉刹派为了方便征收贡品,专门兴建一座玉田堡,当年‘杜前辈’给何夕景透露的老家地址就是玉田堡。
据何夕景说,任何修士都可以进入玉田堡,即使丁醒这种生面孔也能入内,但他必须要参加堡中举办的斗擂会,打赢之后才能拿到定居权。
至于打输的话,肯定是要死在堡内的。
丁醒听闻过斗擂会,实质上就是修魔界的斗鸡大赛,把人或者妖兽关在笼子里,捉对厮杀,是极其原始的血腥法会。
丁醒不会参加,他来玉田堡只为送一封信,待不了太长时间,他的盘算是易容改面,寻找一位玉田堡的魔修目标,使用画皮术进行伪装,然后混入堡中。
目前玉刹派的高手都在闯探墨河,玉田堡当中没有玉刹派的金丹修士坐镇,丁醒混进去,被识破的可能性极小。
他定下这个主意,开始在玉田丘陵的山林当中潜伏,伺机寻找可以取代的目标。
他本意是伪装成一个同阶修士,但他连续等待七八天,没有碰上一位玄胎期魔修,估计都去了墨河寻宝。
目前惯爱在丘陵出没的魔修,全是练气期的小辈。
丁醒携带有可以压制修为的灵酒‘龟息散’,考虑后他决定伪装成练气期修士。
这天,他藏匿在一棵山楂树杈处,盯上一位从外地回归的黑衣青年,这青年浓眉极浓,样貌还算周正。
穿行在山林时,他头悬有法器,却是三步一回头,观他萎缩的神态,像极了过街老鼠,生怕挨打似的,警惕的不得了。
就在他即将进入丁醒的陷阱圈时,脚步忽然一停,眯眼朝着一侧张望,他可不是感应到丁醒方位,而是另有修士赶来此处,他并没有加强戒备,显然与那修士是旧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