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的夜,闷闷的让人喘不动气,连树上的蝉都热得躲了起来。油绿的荷叶也被晒的耷拉了头,蔫蔫的垂在了水面上。
吴汐蹙眉半倚在铺了凉簟的贵妃榻上,手上的团扇摇得飞快。
“这怎么才进了夏日就热成了这副模样?一丝冷风也没有,屋里屋外一个晒得慌,一个热得慌!”
弄玉将对好的账册送进来,闻言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墙角放冰的错金银圆形铜鉴缶,果然没剩下多少冰块儿了,当即开口吩咐一侧站着的四喜,“再去取些冰来!”
吴汐摆了摆手,“再有一会儿子旻哥儿午睡就该醒了,他人小受不住冰,我忍一忍不妨事,你们把冰撤下去换几盆井水进来。”
四喜忙应了,“是!”
“要不奴婢去给太太做上两碗冰碗?”弄玉见吴汐被外头的酷暑折磨得兴致不高,赶忙提议道。
“不必了!今日也不知怎的,我这右眼皮跳得厉害,外头又热得慌,直扰得我心烦意乱,哪有兴致用冰碗啊!”吴汐心烦的用扇子拍了拍贵妃榻上的矮几,无精打采的回道。
弄玉正要劝两句,隔间突的传出一阵哭声,是旻哥儿醒了。
“这孩子近日是怎么了?莫不是魇着了?”吴汐一边嘟囔,一边就要起身去查看。
还未来得及坐好,乳母就急匆匆的抱着旻哥儿出来了,小心翼翼的禀报,“太太恕罪,哥儿方才醒了就哭得厉害,想是被梦魇着了,一个劲儿地吵着要见太太,奴婢实在哄不住。”
“呜哇——母亲——”
吴汐没听清楚乳母的话,眼中只有那个哭得眼泪鼻涕糊了满脸的小人,听见旻哥儿喊,心里泛起了细细密密的疼,连忙张开手将旻哥儿抱过来。
“旻哥儿乖,莫哭,母亲在这,梦里都是假的。”吴汐一边哄一边给旻哥儿拍背就怕他被自己呛着。
旻哥儿到了自家母亲怀里,又听见母亲哄自己,慢慢的也不哭了。
吴汐轻柔的用帕子给他擦脸,“旻哥儿方才梦到什么了?”
“唔,旻哥儿忘了!”
果然,小孩儿忘性最大,吴汐一点也不意外,她摸了摸旻哥儿的脑袋,温柔的说,“旻哥儿还小,不过是个梦也不是什么大事,忘了就忘了吧!”
旻哥儿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去将哥儿的鲁班锁、九连环和七巧板拿来,就让他在这儿玩。”
“是。”
东西才拿来,旻哥儿一下子就被转移了注意力,眼睛都亮了。吴汐将他放在凉簟上让他自己玩儿,有旻哥儿这一遭,她的右眼皮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不跳了。
吴汐叹了口气,从贵妃榻上下来走到雕花朱窗边,外头艳阳高照,热气蒸腾。
“今年暑热,给林太太发帖子,咱们过两日就到庄子上避暑去吧!这回去的人多,将东西都收拾好,莫要出了纰漏。”
“是,太太!”弄玉听了吩咐,下去准备去了。
吴汐又看向正玩得忘我的旻哥儿,叹了一句,“你倒是悠哉,也不知你父亲如今如何了。”
若是此刻远在千里之外的江屿能听见吴汐的话,他定要回一句,“不好,很不好!”
此时的江屿已经不知跟着燕七在野猪岭里钻了多久,反正后头的追兵已经没有一丝动静,不知是已经放弃还是实在找不到两人的踪迹,亦或是还在后头追着。无论是哪一种,两人都不敢停下来歇息太久。
腹中饥饿的时候,燕七从树上摘了一兜野果下来,“大人拿着充饥,吃完了把果核埋到土里。咱们在往前走一段,等到天黑属下寻个过夜的所在,打点野味吃。”
江屿顾不得手上果子的酸涩,一口咬了下去。
运粮队伍遇袭的山谷
卢衡书领兵领兵赶到,映入眼帘的是满目疮痍,尸横遍野,运送的粮草也已经被拉走了。
见此情景,卢衡书哪里不知道来晚一步,只能不甘心的吩咐左右,“快去找找江大人在哪,看看还有没有活口。”
“是!”
过了许久,有一小兵匆匆过来禀报,“将军,那边有人还活着!”
“快带我去!”卢衡书忙跟着小兵去看。
活着的人就是当时拉响信号弹的副手,也是成王的亲卫,他被一剑插进腹部,所幸那一剑偏了,没伤到要害。当时眼见败势已显,他又伤了腹部,索性顺势倒在地上扒进了死人堆里。敌军清扫战场的时候,还以为他是个尸体,他就这般一直躲到卢衡书的援军过来。
卢衡书从小练武,自然看得出这人未伤到要害乃是轻伤,若换成自己再杀几十个敌军也不在话下,可他竞然靠躲在死人堆里活了下来,想必是贪生怕死之辈。眨眼之间,卢衡书已经起了杀心,可他硬生生忍住了。
“你可有瞧见江屿江大人?”
那人靠在卢衡书带来的兵士身上,语气虚弱,神情痛苦,“回卢将军,江大人被射了一箭,他身边的护卫看着是个高手,护着他逃了。只是后头又有上百敌军骑马去追,江大人的马又受伤发了狂,想必已经凶多吉少了!”
卢衡书知道这人不敢骗自己,点了点头,又拍了拍他的肩,“辛苦了,好好养伤,本将给你叫军医来!”
“多谢卢将军。”
卢衡书转身离了那人,将另一侧的军医叫过来轻声吩咐道,“那人伤得重,恐怕要用些虎狼之药保命了!你仔细斟酌着药量。”
“将军放心,属下给卢家军做军医二十年还从未失手过。”
见那军医去给那人上药,卢衡书冷笑一声,吩咐带来的人马,“顺着马蹄印去找一找江大人,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
卢衡书的副手问了一句,“将军,咱们要不要给王爷报信?”
“派个人去据实以报。”卢衡书看了一眼方才那副手的位置,冷淡的吩咐。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