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汐怎么也没想到一大早方起床梳妆好,就有人来报,“太太,五房宁老太太来了!”
“宁婶娘今日怎么这么早?怕不是出了什么事?秦嬷嬷,你亲自去迎婶娘进来。”
时下世家大族若是出门拜访,多则提前七日,少则提前一日就要给主人家下帖子,然后在约定的当日巳时左右登门,否则便是极为失礼的事。
宁婶娘显然不是一个不通礼教的人,想到昨夜随宁叔父回五房住下的江锋、江岭兄弟二人,吴汐直觉是发生了叫宁婶娘夜不能寐的大事,才会令她早早登门。
果然,宁婶娘从外头进来见到吴汐的第一眼就慌张的喊了一声,“屿哥儿媳妇,出大事了!”
吴汐迎上前去握住她的手,“婶娘莫急,咱们坐下说话,有什么咱们一同想法子。画眉,上茶。”
茶果点心奉上来宁婶娘看都不看一眼,只是烦躁的将手里的帕子揉了又揉。
吴汐看了一眼屋里的下人,“都下去吧,我同婶娘说说话。”
“是。”
等屋里人都下去了,宁婶娘彻底憋不住了,“屿哥儿媳妇,你猜如何?昨夜你叔父将四房那两兄弟带回去安置,我瞧着这兄弟二人实在狼狈,有心想问问峰哥儿媳妇和你宣叔父,又怕触及两人的伤心事,好歹就忍住了。谁知府里的下人同峰哥儿手下仅存的那两个护卫喝酒,问起外头的流民,那两人喝大了,说着说着就说起……”
“说起什么?”
宁婶娘用手掌拍了一下大腿,眼里的泪花止也止不住,“峰哥儿媳妇因着怀着孩子在逃难的时候没养好身子,四房就停在交州让她卧床静养。谁料想那日流民起义在交州城打砸砍杀,江宣、江峰、江岭这父子三人嫌峰哥儿媳妇大着肚子累赘就将她撇在流民堆里自己带着护卫逃命去了。到了后头出城的时候兵荒马乱的,你宣叔父不慎坠了马,那两兄弟为了自己逃命,又将你宣叔父抛下了!”
“这……这是真的?”吴汐惊得张大了嘴巴,“峰哥儿媳妇怎么也怀着峰堂弟的骨血,宣叔父可是他们的生父啊!”
“酒后吐直言!我家下人听了此事也吓出了一身冷汗,立时就报到了我跟前,我同你宁叔父商议了半宿,你宁叔父说此事八成就是真的,又说不成想家族里出了这么两个抛妻弃子、不孝的狗东西,今儿天还没亮就打发我过来同你说。”宁婶娘现下说起,还是一阵愤恨。
吴汐想起昨夜问到峰哥儿媳妇和宣叔父时两兄弟的异常,“怪道昨夜我问起,那两人是那般情状。”
“可不是,两个打小读书明理的男儿做了这样的事还能吃能睡,你宁叔父可是睁着眼骂了一夜的畜牲。”
“噗嗤——”吴汐笑了,“想不到宁叔父虽年纪大了,却仍生了一副这般嫉恶如仇的侠义心肠。”
“嗨!”宁婶娘甩了甩手上的帕子,“他呀,老了老了,也就只能嘴上痛快痛快罢了。”
“那宁叔父可有说要如何处置他们?”
宁婶娘叹了口气,“还能如何?如今到底不是在扬州族里的时候了,往日族里出了这样的狗东西,那可是要受族规处置的。禹州城里现下就咱们三家老的、小的、少的,那是两个从流民堆里滚出来的壮年男子,手上又有两个护卫,你叔父的意思是咱们什么也不问,好好将他们送出府去,叫他们自立门户,日后也不再往来也就是了。”
“唉!就是可怜峰哥儿媳妇,所嫁非人。”
“是啊!还不知道陆家二老听说了要如何伤心呢。”
五房客房
江岭醒来的时候天光已经大亮,门外有五房的小厮敲门,“堂少爷可是醒了?洗漱的热水已经备下。我家老爷和少爷在前厅等您用早食。”
闻言,江岭一下子就清醒了,三两下将床头的干净衣裳穿好,打开房门。
那小厮端着铜盆进来,“给堂少爷请安。”
“嗯,可有瞧见我兄长?”
“峰堂少爷晨起就在院子里坐着,现下还在呢!”
江岭洗了把脸,将头发理了理,出门就见着一个人在院子里的石凳上静坐的江峰。
“大哥,宁叔父和峙堂弟在前厅等咱们用早食,咱们这就去吧。”
江峰什么也没说,站起来同江岭一道走,只是走着走着江岭就走到了前面,江峰隐晦地看了一眼自己跛着的右脚,又看了一眼无知无觉的江岭,心里想着,往日都是自己这个做大哥的走前,江岭只有跟着的份,如今竟然掉了个个。呵!这是哪门子长幼尊卑?他的弟弟他知道,从当日父亲叫自己抛下陆氏到后头父亲坠马他们抛下父亲,他这个自小被誉为正人君子的弟弟可是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别说当时父亲坠马江岭想着拉一把,哼,那马没人掌控,会自己跑吗?他这个弟弟啊,骨子里同他一样,是个自私凉薄的,只是往日比自己装得好罢了。
兄弟二人赶到前厅的时候,江宁已经带着江峙在桌上坐了许久。
“给叔父请安。”
“见过二位堂兄。”
“峰哥儿、岭哥儿来了,都饿了吧,先用饭吧。”江宁慢悠悠的开口。
江岭想说什么,见江宁他们已经开始执起筷子用饭,到底也不好再开口了。江宁父子二人则是将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发挥到了极致。
等到用完了饭,江宁、江峙、江峰、江岭一人捧着一盏清茶在另一侧的花厅坐着说话。
照样是作为长辈的江宁先开口,“峰哥儿、岭哥儿,这兵荒马乱的,你们怎么不好好待在京中,瞎跑些什么?还有峰哥儿的腿又是怎么伤的?”
江峰正要说话,江岭又抢了先,“不瞒叔父说,如今进京的路上都是些打砸砍杀人的流民,大嫂和父亲就是死在流民堆里,大哥也伤了腿再不复往日光彩,我们兄弟好容易走到京城,却无人举荐,出头之日遥遥无期,万般无奈之下只能计划着到禹州来找叔父和堂兄。”